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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真与之幽会。之后又经过一连串的误会,最终张、王才得成婚。这个戏有两条线索紧密地交错在一起,一是张继华与王玉真的爱情,一是赵玉英的不幸遭遇。赵玉英自幼许配给“天性顽劣”的王伯宁,抑悒成疾,含恨而死,临死前发出“誓不俗生,情甘怨死”的呼喊,实是以死反抗不自由不如意的婚姻。然而她死后仍不得安宁,当她的阴魂去找意中人张继华时,王伯宁也死了,找到她要求履行生前的婚约,声称“你受过我家聘礼,生是我家人,死也是我家鬼了”。继后两人发生争执:
王:我且问你,你如今往哪里去?
赵:到西园外宅,访一个人。
王:这是张绣林寓所,你去做甚?难道看上了他,与他有账么?
赵:有账无账,总也不干你事!
王(气愤):罢了!罢了!一发干出这等丑事!我亲丈夫不管谁管?
赵:我自寻张郎去,不要理他!
赵玉英在婚姻上所受的压迫以及她对这种压迫所作的反抗贯穿于生前死后,冲突异常激烈。而她的不幸与张继华、王玉真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相对照,悲剧的意味也格外浓厚。剧本的结构十分精巧,两条线索以真假误会、人鬼错认的情节交叠在一起,跌宕起伏地展开,显示人物的内心活动和不同性格,具有较好的舞台演出效果。
《疗妒羹》写才女乔小青被卖与褚大郎为妾,受到褚妻百般虐待,抑郁而死,后在一侠士的救护下死而复生,改嫁杨不器为妾。虽则作者并不完全反对多妻制婚姻,但反映侍妾的悲惨遭遇是很真实的。尤其《题曲》一出,写乔小青夜读《牡丹亭》,体验杜丽娘、柳梦梅的梦中欢爱而悲叹自身的不幸,感情十分动人:
春心拖逗向花园行走,感得那梦绸缪。你看柳梦梅,悄地把他抱去,软款真难得,绵缠不自由。(《桂技香》)
半晌好迷留,是那般憨爱,那般痨瘦。只见几阵阴风凉到骨,想又是梅月下俏魂游。天那,若都许死后自寻佳偶,岂惜留薄命活作羁囚!(《长拍》)
描绘受到压迫的女性对自由爱情的热烈向往,乃至不惜以死为代价,继承了《牡丹亭》的精神。
吴炳的剧作不仅主题鲜明,也以结构严谨见长,善于运用误会、巧合手法,情节曲折而线索清楚,如《西园记》、《情邮记》、《绿牡丹》都具有这种特点,代表了晚明戏剧在重视舞台演出效果和娱乐功能方面的新发展。同时,也善于用优美流畅的文辞深入刻画人物的心理,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
阮大铖(约1587—1646)字集之,号圆海,怀宁(今属安徽)人。万历末进士。他先以依附魏忠贤被斥,后于南明弘光朝复起,与东林、复社士人为敌,继而投降清朝,颇为士林所讥评。但他的文采与巧思,却也是人们所公认的。张岱以精于鉴赏自诩,而赞其“簇簇能新,不落窠臼”(《陶庵梦忆》)。所著《咏怀堂传奇》今存四种:《燕子笺》、《春灯谜》、《双金榜》、《牟尼合》。前三种代表阮大铖剧作的典型风格,即重视演出的观赏性和娱乐性,善于运用误会手法。如《春灯谜》全名《十错认春灯谜》。剧中父子、兄弟、夫妻,翁婿关系一度全被错认,显示出构思的工巧。但和吴炳的作品相比,同样用误会、巧合手法,阮作有些过分,因而每每觉得不自然。人物性格与心理的刻画,也不及吴炳。
《燕子笺》为阮大铖的代表作,写唐代士子霍都梁与妓女行云相好,绘成两人游乐的《听莺扑蝶图》,被裱匠误送至礼部尚书郦安道之女飞云处,飞云有所感念而题诗于笺,又被燕子衔去,落入霍都梁手中,于是素未见面的两人苦陷相思;
又有鲜于佶知情后兴起风波,经许多曲折,霍都梁得以先后娶飞云、行云两女为妻。这故事题材并不新鲜,但情节极富于曲折性,变化丛生,演出很是热闹。剧中写飞云春闺孤寂,见画中人而动情,以至得病。这是仿《牡丹亭》的笔法,只是不及其热烈动人。至于曲词的工丽流动,向为人们所称赏。
如《拾笺》一出中霍都梁因所绘图画被错换成《水墨观音图》,唱道:
我破工夫描写出当垆艳,不做美的把花容信手传。敢则是丰神出脱的忒天然,因此上他化为云雨去阳台畔,差迭了春风桃李美人颜,倒换得普陀水月观音现。(《醉扶归》)
明末清初作家孟称舜(约1600—1655)后的情况与吴炳、阮大铖有些相似。他的创作思想也深受汤显祖影响,“生生死死一片情难掉”(《贞文记》)是他着力表现的主题。剧作以传奇《娇红记》和杂剧《桃花人面》最为著名。《娇红记》据元人同名小说改编,写王娇娘与申纯相爱,婚事屡受间阻,终因帅节镇逼婚,双双殉情而死。此剧结构奇巧,人物形象也描绘得颇为生动。《桃花人面》取材于唐代孟棨《本事诗》,写崔护、叶蓁儿的恋爱故事,歌颂了“情”可以使人死,也可以使人生的伟大力量,明显受《牡丹亭》的影响。剧中以婉丽秀美的文辞,细致刻画少女叶蓁儿对爱情的渴望和得不到爱情的痛苦,抒情气氛十分浓厚。
晚明戏剧在形式上以传奇为主,题材上以爱情为主。优秀作品,大都是描写恋爱与婚姻故事的传奇。这既因为爱情题材便于敷演成离奇曲折的戏剧性情节,也是因为这类题材比较便于表现人们追求个人幸福的愿望。但写多以后,也确实容易出现才子佳人式的套路。而在社会题材与政治题材的剧作中,除了汤显祖的《邯郸记》尚能借了寓言的外衣表现出具有一定深度的写实力量,其他即使较好的作品,也只能算是夸大的和漫画式的讽刺剧。如孙仁儒的《东郭记》,以《孟子》“齐人有一妻一妾”故事为框架,借古喻今,写官场的腐败、士人的无耻,但剧情松散,人物公式化,说不上是成功之作。又如徐复祚的杂剧《一文钱》,竭力刻画一个财主的吝啬与刻薄,笔调也很浮露。缺乏爱情剧以外的优秀作品,这不能不说是晚明戏剧的一个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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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明代散曲与民歌
明代散曲与民歌都是当时所唱的歌曲。不同的是前者为文人士大夫所作,多在家庭或友朋宴集时用来助兴(明代士大夫蓄养家伶的情况颇普遍),也兼有从文辞来欣赏的价值,有固定的宫调格式。民歌则出于无名作者之手,虽有一些基本的调式,但音乐的要求比较简单,没有太多的格律上的讲究。其中很多是歌楼妓院中演唱的,同时也流传于一般妇孺儿童之口。两者的内容固然相应于各自的生活,语言风格也有所不同。散曲虽较诗词为通俗,习用口语,但出于文人士大夫之手,则难免多少有矜持之态。民歌则大抵以口道心,无所忌惮。所以要说活泼动人,文人散曲是不如民间俗曲的。
但这种区别也不是绝对的。明代文人与市井生活原本有密切的关联,许多人也喜民间俗曲,他们的作品不免会受民歌的影响。而明代的民歌看起来泼辣拙朴,下层社会的气息较浓,与前代的民歌(如六朝乐府之类)有所区别,但元明以来,雅俗混融,文人从事这一类创作而流于民间也不是什么稀罕之事。如冯梦龙所辑《山歌》中,有些就注明是他本人或他的朋友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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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明代的散曲
散曲从元代兴起以后,很大程度上取代了词的功能,明代仍延续这个方向,曲盛而词衰。从作家、作品及曲论著作的数量来看,明都超过了元。仅据任纳《散曲概论》的统计,明代著有散曲的就有三百三十人。散曲的选集编印,也较元代为盛。当然,元代散曲作为一种新创的体式,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而明代散曲大多依傍前人,成就是受到限制的。但一些名家的优秀之作,在发掘新的生活内容和深入表现人情世态方面,还是有所发展,有其值得重视的地方。
明前期相当长的时间中,散曲和其他文学类型一样,处于衰退状态。朱权《太和正音谱》所列明初散曲家刘东生、谷子敬、贾仲明、汤式等,都没有出色的散曲作品流传下来。和戏曲一样,当时影响最大的散曲作者是宗室贵族朱有燉,有《诚斋乐府》。他的曲作以音律谐美著称,流传久远,至钱谦益著《列朝诗集》,还说“至今中原弦索多用之”。语言风格追踪马致远、贯云石的豪放一派。所写内容,以赏花、题情及宴游、应酬为多,散发着一种富贵闲适的情调。由于时代氛围和作者身份的关系,辞意比较端谨。但有些写男女之情的,尚属婉折有致,如《咏闺情五更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