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所以,不二,给谦也空间。但是,保护好白石殿下。”侑士最后一句话在耳边回荡,此刻听来,却如雷霆。
他没有做到。即便听了侑士的警告,却还是无知无觉,任由白石喝下那一杯又一杯的毒药。整颗心被森寒的冰堵满,在失明后知道白石的伤,那时候有多么绝望,明明已经得到过警告,明明下定决心要守护这个人,他却仍然没有做到。
从以前到现在,他不曾为那个人做过些什么。
他甚至比不上刺穿自己心脏的忍足谦也。那个男人忍受着背叛和威胁的折磨,将这些全部埋在心底,分明是怎样的爱着那个黑发的天才,却始终悲哀地沉默着,甚至不惜说一个荒谬至极的谎言,彻底断绝所有的念想,把所有的痛苦都尽数咽下。
“我得回去。”睁开双眼,不二忽然出声,“石田君,我必须回四天宝寺。我不能留白石君一个人在那里。”
“我想不二君也会这样做。”石田银微微一笑,“那么,就此别过。”
“保重,石田君。”不二说,“你是不会再回去了吧。”
“我已经老了。”石田说,“一个已经厌倦战争和死亡的老人。如果不是为了照顾白石,我早就会离开四天宝寺。但现在,有你在他身边,你能比我为他做更多。”
不二鼻腔酸涩,“我想已经来不及了。”他说,“我没能阻止白石君中毒,一直以来都是白石君在照顾我……现在回去,我也不能为他做些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
“但你还是想回去,想留在他身边,这就够了。”石田银温和地说,悲悯的目光落在忍足身上,“有什么痛苦的事情是两个人在一起都不能克服的呢?只要你还在他身边……一切都还是可以改变的。”
不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着忍足苍白的脸,然后他的目光回转,落在昏迷过去的财前身上。“你说得对。”他轻声说,“可谦也君他……谦也君真傻。”
敞开的窗被寒风吹得吱呀作响,卷进冰冷的雪粒。不二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快步走到忍足谦也身边蹲下,再起身时他手里多了一绺头发。
不二把金色发丝紧紧地系在财前墨色的发丝上。“冰帝有‘结发’的风俗,说是彼此相爱的人都要剪下对方的一绺头发和自己的缠绕,以示相守永恒的期望。”他看着金色和黑色的发丝交叠,打成紧密的结,纠缠仿佛这一生都不会分离,“谦也君应该是知道这个风俗的……他不能做,我来帮他……就当是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谦也君是个傻瓜。”不二轻抚财前的发,哑声说道,“你比我了解他……财前君,你不会像他一样傻的。”
他看向石田银:“我想安置好谦也君再离开……等一切都结束了,财前君也许会想回来看看他。”
“拜托了,不二君。”石田轻声说。
凛冽的寒风卷着凌乱的飞雪横扫过纵马飞奔的不二。视界一片疏乱得可怕的苍白,密集的雪粒源源不断地落下,织成一片雪的屏障和冰冷的网。穿过四天宝寺的边境,雪粒飞舞的更加密集,融化在不二的睫毛上,落下温热的水珠。
——只要你还在他身边……
纷飞的大雪带来彻寒的温度,如同能把一切冻僵,把一切都留在过去的状态。双手似乎还沾染着苦涩的血腥味,似乎还能触到死去的人冰冷如雪的皮肤。
不二记得忍足脸上最后的笑容,那抹笑如此满足,满足得竟有些刺目。那个固执的人到死还是认定他是财前的累赘,到死还是认定他离开,财前就不需要苦苦挣扎,左右为难。不论那两个人口中说的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至少财前是没有后悔的,至少不论怎么选,财前都会答应忍足,但是忍足却后悔了。
忍足说,他还是做错了,错得离谱。
忍足对财前说,爱着他,自己错得离谱。
可忍足不知道财前真正想要的,正是他认为的大错特错。财前不需要他的保护,不需要他的远离,不需要他永远固守着那段所谓正确的距离。财前不会对忍足动手,不会杀死忍足,连不二都明白。财前拔剑的理由,是因为他和不二一样,看出了那是个蹩脚无比的借口。最令财前心碎的是直到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候,忍足仍然不愿对他透露半个字,仍然觉得那份爱是一个应该被纠正,被改变,被三缄于口的错误。
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为什么不愿不敢不能说出口?
谦也君,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对财前君,才是最大的伤害?
你说你不想亲手伤害他,就把他推向与你背离的方向,可这样不顾他的感受,他难道不会更难受吗?
如果不管怎么选都是伤害,为什么不能选择更加幸福一些的伤害呢?
不二用力甩下马鞭,马嘶鸣一声发足狂奔。倘若当年手冢对自己肯有半分坦诚,他们也不至走到现今如此地步。那决然背离,便是最好的例子。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只要一直在一起,能有什么事是不能被解决的?
不信,不敢,不能,无论多么爱,最终也只能落得两相怅然。如今一缕散发犹结,却已不复从前。
他一直看到的是财前推开忍足,那却不过是最悲哀的表象。财前是被迫把所有的感情都锁在心底,因为忍足的不认真,因为忍足的逃避,他唯有选择沉默不语。忍足是怎样的爱着财前?他是怎样不敢将其言出于口。因为侑士的前车之鉴,他绝不希望财前成为第二个侑士,因为他是那样的爱着他——从一开始,忍足就是抱着必将终结的心意爱着他,怀着那份永远不可能成真的破碎的希望,说不清究竟是谁更痛苦,说不清是谁,埋下了这场悲剧的导火索。
如果两个人都这么痛苦,也许,被两个人同时避开的那条道路,反而是通往幸福的捷径。
不二再次甩下鞭子,风把他的脸割得发痛。
所以他要选择那样的道路。他要回到那个人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他要和他一起面对。
他不要让他和白石,也走到这种地步。
不二勒住马,停驻在漫天风雪中。四天宝寺的王城就矗立在眼前,拔地而起的灰色城墙覆盖着厚厚一层素白的雪。烈风的肆虐忽然从耳畔远去,耳廓膨胀开超然的寂静,雪粒一格一格地坠落,把视界分割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作者有话要说:
☆、响彻雪中的诉说
四天宝寺变成了一座空城。
这是不二回到四天宝寺之后的第一感觉。
街道上都空了,灰色的砖石上覆盖着厚密的雪,没有人出来清扫。每家每户的门扉窗户都紧闭着,不透一丝风,没有半点烛火的影子,没有半点人声。寂静得出奇。
一路行来,只有马蹄重重踏进积雪里的声响,还有风掀动雪粒的微声。
直到走进四天宝寺的王宫,耳畔也仍然被寂静缠绕着。仿若过去了整整一个世纪,再回返时已经隔若浮生。
不二静静地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冰凉的地面上也铺散着素白的雪。有穿堂而过的风拂动他宽大的袍袖,他拢了拢袖子,想要隔绝那寒风,却仍然抵不住那森然寒意沿着温暖肌肤爬升。不二仰起脸望着灰暗的天空,其间正纷纷扬扬渗落下素白的雪粒,打着旋被风吹得飘忽,歪歪斜斜地飞舞。
他曾无数次想过,他不喜欢这里,他不属于这里。他自小在冰帝王城长大,看尽了温暖的绿色,看尽了温暖茁壮的生命。后来他归属青学,那里四季如春,满目柔媚的樱花粉白,天空总是湛蓝的,就如同谁每天用最纯净的水清洗过一遍那样,好让最明亮的日光倾泻如注。
他是如此习惯着仰望天穹。
他曾是如此习惯着仰望,希冀着看到熟悉的湛澈蓝天,希冀着这些年种种不过是他幻想出的一场噩梦。
他不喜欢四天宝寺,因为他太留恋青学——也许并不是留恋抬首便可见的那片天穹,而是无论如何都留恋着那个冷酷的人。
可是等他真正回到牵念着的地方,可是等他真正得到了那个曾深爱着的人的回应,却发现一抬首,湛澈的天穹竟刺激出不适的泪水,那是来自他最本能所在的抗拒。
不二恍然惊觉,也许在最密集堆簇的云翳里,才蕴贮着最无垠最灿烂的日光。阻挡了日光的云翳,也吸收了那些珍贵的温暖,等待着,期待着某一天,一个冒失的旅客匆匆走来,走近那团暗色,走近那自以为灰暗的终点。
然后,迎接他的,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完美隐藏的,最繁盛最饱满的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