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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子春这才回过味来:“蒋小姐去度假了。”
武伯英觉得不祥,继续追问:“怎么了?”
“小玲也跟去了。”罗子春神情虚弱,“我昨晚去她家,她不在。她家人说,前天晚上,一个富家小姐到家中找她。后来才知是蒋宝珍,两个人在闺房说了一会子话。小玲说蒋小姐约她去度假,赶紧收拾东西,高兴得不行。昨天上午,车到她家,上车就陪蒋小姐走了。”
武伯英明白他的担忧,想了下安慰道:“你想得太多了。”
“我没想多。”罗子春闭眼抬头,“本来昨晚想给你汇报,你在胡公馆,我不方便去。今早你急着见蒋主任,想给你说,也没机会。要不然刚才,就能探探蒋主任的口气,但愿她没有危险。”
武伯英看着罗子春,继续安慰道:“不会的,蒋小姐不是这样的人。死了几个人,你就胡联想。别人也许会,蒋小姐不会,我了解她。”
罗子春咬牙把话咽了下去,觉得没必要说,也不敢说。
武伯英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去赵庸他们那里,看有什么发现没有。没有的话,也不监视了。都撤回来,把宝全押在侯文选身上。”
罗子春开着吉普车从新城大院出来,后面就跟上了一辆黑色轿车,一眼就认出是刘天章的座车。他假装没看见,朝东一直开出中山门,验看证件时停了一下,跟踪的汽车也停住了。验看完证件,刘天章指挥司机,紧紧跟着罗子春。两车一前一后开到城外田野里,玉米已经有人高了,抽了天花吐了缨子,完全遮住了车子。罗子春把车停在田边,走下来站在车旁。刘天章命令司机远远停住,相距有三四十丈,下车朝前走去。罗子春也迈腿朝后走,二人在中间相遇,停了下来。
罗子春心中着急,叫新官职问道:“站长,你给我岳父留话,让我一回来就去找你,有什么指示?”
刘天章笑道:“没什么事情。”
“小玲跟着蒋宝珍一走,你就去了,没有什么事情?”
“凑巧。”
“不可能,是不是你唆使蒋宝珍,把小玲扣押了?”
刘天章立刻收住笑,自然有股狠毒。“你敢跟我这么说话?”
罗子春咽了两口唾沫,强忍焦急,带上歉意。“我前后一联想,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因为我监视武伯英不力,你要惩罚我。越想越害怕,只是想求站长,如果要处分,请不要动我未婚妻。”
刘天章见他被完全征服,又摆上了阴冷的笑容。“你骡子,还有个害怕。实话说,是我让蒋宝珍,带上你的未婚妻。至于软禁扣押,没有这么严重,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既然你收到了我的留言,也没见你来找我。”
罗子春更加怀疑玲子已经被控制,豆大的汗珠渗出额头,连鼻尖上都是汗水。“刚回来,没有机会见你。”
刘天章见他紧张成这样,狞笑道:“所以我主动来找你。”
罗子春有些轻微颤抖:“这几天和他在渭南,跟着胡宗南,走了几处防线,别的没什么不正常。”
“这些我都知道了,我想问你,他追查宣案,有没有新的进展?”
“没有,就是查出个侯文选,人失踪了,只好搁浅下来。”
“这些我也都知道了,最新的进展呢?”
罗子春低声问:“站长,宣侠父失踪,真的和你有牵连?”
刘天章觉得要镇住他,必要发些狠话,冷笑了一声。“哼,在西安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少得了我,没有我他们也不能成功。要不然,我费劲巴力,做这些事情干什么。我给你露了底,你要敢骗我,别怪我不念旧情。”
罗子春战战兢兢问:“那老林,也是你故意派去的?”
“我有这么坏吗?”刘天章狠狠瞅了他一眼,“我派老林,只是为了看看结果。妈的没想到,居然被下了狠手。不废话了,你有没有新发现?”
罗子春知道他问秘密调查武伯英的共党嫌疑,以前觉得只是围魏救赵,经历过悬崖边吐露心迹,想不到武居然真是共产党间谍。罗子春思索了一下,似乎在回忆蛛丝马迹,然后抬头看着刘天章,坚定道:“没有,他绝对不是。”
武伯英独自在办公室呆坐,思考密裁宣侠父的隐蔽链条,目前链条虽拧了几圈,但每个铁环还是没有形变,只是咬合的角度起了变化。
已经明确,最后一环洪老五,倒数第二环侯文选,倒数第三环丁一,再上一环不好确定。只有抓丁一才有答案,但侯文选在武汉还没叫板,自己暂时不能亮相。从徐亦觉和刘天章的反应看,必定脱不了干系,估计其一就是倒数第四环。一个是军统在西安的头子,一个是中统在西安的头子,联合行动不可能,必定以某种状态存在于链条之中。
再朝上数,就应是蒋鼎文一环,只有他能顺当指挥徐、刘任意一环。原本想直接连到军统或者中统,却怎么也跳不过他。就算他护犊,想要保住爱将,但密裁宣侠父不是普通事件,作为老江湖必定知道其巨大影响,肯定和胡宗南一样以抽手为要,可以为人绝不会舍己为人。
密裁指令基本可以肯定不是两统发出,他们根本指挥不了蒋鼎文。假设真是两统贼喊捉贼,但捉贼人必定不选自己。一个暂时脱离了特务机构的人,一个很难控制的人,就算葛寿芝起作用也不行。丁一操作制造的宣侠父押送途中脱逃事件,原本是最好的结果,一手托数家,正因为自己的存在而不敢公布,白忙一场。
蒋鼎文是密裁令的源头,几乎也不可能,就算他不怕共产党诘难,却不敢自作主张,他是被驯服的猛虎。能密令大蒋的只有老蒋,他是驯兽师,挑了威风不复当年却更听鞭响的蒋鼎文,没选尚存野性的胡宗南。密裁宣侠父不是好差使,胡宗南还有可能网开一面,也许正是蒋介石的另一种惜爱。
整个链条都理顺了,蒋鼎文的各种表现也趋于合理,保下、自保还要保上,夹在中间十分难受。蒋介石支持密查的态度,符合他的一贯手腕,喜做过分之事,喜看手下争斗,然后坐观虎斗坐收渔利。这正应了组织的要求,要把责任追究到最高,找到震中才罢休。武伯英也明白,所有一切推理都只是推理,需要铁证来办成铁案,不然还是白忙一场。
武伯英想不下去了,也坐不下去了,起身下了黄楼,开车出了新城大院。刚出大门,路边停着的一辆轿车,打火跟在了后面,上任以来第一次被人明目张胆跟踪。对手似乎也意识到了,宣案密查到了最后关头,揭开一切和掩盖一切,好坏分定就在几日之内。武伯英把车开到侦缉大队院门前,停车、下车、锁车,自然而然。跟踪车紧挨巴克车尾靠边停车,根本不怕被发现。武伯英懒得看,走到门口向自卫哨报了身份,目不斜视走了进去。
师应山放心之余只关心所揪心的:“能和刘天章扯上不?就是扯不上,也要把他扯上。”
武伯英知他报仇心切,劝慰道:“他必定难辞其咎,但是要他死,不太可能。”
“我就是光想让他死!”师应山很冲动。
“那你和师孟的关系也就暴露了,而且暴露的,还有你年轻时的冲动。师孔这个名字一叫人知道,很容易就能查出你多年前在陕北的事。陕北,陕北,现在代表忌讳。那你跟着就被打倒在地,翻不起身来,更别提报仇了。”武伯英不知他仍是中共秘密党员,还拿这话来吓唬。
师应山亦不知他的秘密身份,觉得这个老特务掌握了太多秘密,来源渠道根本就想象不出,只能莫名害怕。“那时国共是合作的,打倒军阀。现时国共也是合作的,抗击日本。我从来就没投靠过共产党,年轻时也没有。”
武伯英点头道:“因为我弟弟曾经是共产党,我一直被怀疑。要是你们兄弟的关系被挑明,必遭怀疑。从此你就背上了包袱,一个再也卸不下的包袱。”
师应山点了下头,长叹一声:“咱俩有一样的苦痛,说不出来的苦痛。”
“报仇有几种,实际死不是最好的一种。我一定会让刘天章,把这些年的力气白费了。西安待不下去,调往他处当个喽啰,而且没有再被重用的机会。年轻力壮就开始养老,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比死还难受。”
“你向齐北报仇,就是这个方法,还借机把胡汉良也整下了台。”
武伯英知他反过来用话禁话,威胁让交谈继续不下去,各自无言想心事。隔了一会儿,武伯英转变了话题:“老师,我来你这里途中,被人跟踪了,一直跟到你门口,现在还在。”
师应山非常聪明,立刻明白他要什么,安排手下去门口查看。隔了一会儿,手下回来报告,跟踪人正是升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