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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直没有。我想他认为,要秘密绑架宣侠父,必定要组织一帮人手。我估计他让我接近,也是为了探听口风,看中统的手下,是否在七月三十一日晚间,参与过什么行动。”
“我明白了,如果他问,你可以明确告诉他,没有。不是骗他,西安中统真的和宣案没有一毛钱关系,这是事实。但是我估计,他在此心之外,还有目的。他真没有问过你哪怕一句,暗中打探之事?”
又走回了武宅大门,罗子春停下脚步,不想把打听张向东的事情和盘托出,坚决答道:“没有。”
刘天章看了他一眼,信任点头:“好吧,我走了,希望你能继续放下个人感情,为国家和抗日出力。”
罗子春点头答应,看着他继续朝东走去。
武伯英和徐亦觉饮茶说话,一直到了后晌,雨下够后暂停,湿气很大。云层变得稀薄,透下了一点天光,反倒比正午时分还要明亮。一道彩虹挂在西天,虚无缥缈又真真切切,看得人头皮发麻。它是虚的,人就实了;它是实的,人就虚了;往来互换,虚虚实实,蔚为奇观。
徐亦觉安排准备晚饭,武伯英推辞。徐亦觉挽留不住,只好作罢。一下午武伯英都不提去审郝连秀之事,临走却提出要去看看。武伯英进了监听室,审问还在进行,无线电连着的小喇叭里,只传出审讯员的声音,不见郝连秀吭声。武伯英听了半个小时,问题无非是否共党密谍,组织机构情况,联系网络情况,危害国家情况。郝连秀都以沉默应对,武伯英听得都有些困了。徐亦觉也觉得索然无味,对监听室操控机器的手下努嘴示意。手下出去不久,喇叭里就传来了郝连秀的呻吟,这是挨打的生理反应。
武伯英很快就听厌了,站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转头对徐亦觉说:“好好审,不招供,就证明有该说不能说的。”
徐亦觉点头问:“如果四中问我要人,我放不放?”
“不急着放,刚抓来,一要就放,岂不正说明胡乱抓人。关个三五天,他们使了钱,你再放人,才正常。”
“好吧,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怎么说,我怎么办。我给你帮了这个大忙,还希望你在查案过程中,如果有对我不利的事情,能帮着遮掩一下。”
“有吗?”
徐亦觉一愣,摆手道:“没有,就怕万一有。”
武伯英苦笑:“你是不是觉着,我在给所有人找麻烦?”
徐亦觉报以苦笑:“你也不是浑人,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那可不是咋的!”
武伯英长叹一声:“我也没办法,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把劲势用到强弩之末。”
徐亦觉摸不着他在说查案还是说婚姻。“都一样,箭杆不折,就只管朝前飞。”
武伯英路过监房,挨打声更大,突然拧身进了审讯室。莲湖监狱的审讯员和两个行刑者,对他不甚熟悉,见身后跟着徐科长,只感觉是个重要人物。郝连秀被固定在一块桑木大板上,牛皮索子拴牢四肢,脖子虽未被套紧,也动弹不得。行刑者见领导进来,合力把板子竖起来,郝连秀双脚悬空,倒比武伯英高了一头。他头发蓬乱,脸色苍白,更衬托出额头上血迹的猩红。血从头发里流出,到眉边已经凝结,如同红蜡烛的泪脂。武伯英没有说话,看了一大会儿,郝连秀回看,目中无人一般。武伯英觉得自己还是输了,输得非常彻底,他们互不知晓秘密身份,也就不可能是假扮夫妻。
徐亦觉多嘴:“你说实话,是不是共产党,是不是四中支书?我和你们校长是师生,只要你承认,一切都好说。我们抓你,因为怀疑你煽动民众,给日本人做事。你不承认是共产党,做这些事就是捣乱后方秩序,是汉奸行为。武专员是破反行家,你可以给他说,让他判断,你的行为和日本鬼子有没有关系。”
徐亦觉的话前矛后盾,逻辑混乱,实际理由自己也不清楚,只能理屈词穷乱说一番。郝连秀不为所动,武伯英也似乎没听见他说话,问道:“学生游行队伍中,打出反对独裁打倒总裁的横幅,是不是你主使?”
郝连秀见问话非常重要,牵扯实质罪名,不吭声继续死盯着武伯英。这个狗特务头子,伪君子,假善人,怪不得沈兰要离他而去,另觅生活。
武伯英冷笑一声:“政治独裁,好大的罪名,你们这些教书人,又懂得什么是政治,什么是统治。只有强者,才能统治,只有强者,才能独裁,只有独裁才能带领全国抗击日本。中国目前需要独裁,无独裁不能救中国,总裁这个地位,是全国各界包括共产党都完全支持的。你们这帮人,教书的不好好教书,读书的不好好读书,动不动就反对独裁,岂不知现在叫嚷这个口号,就是破坏抗日。在抗日非常时期,敢打出这个横幅的,就全部抓起来,带头的都该枪毙。你们却认为,可以混水摸鱼,可以法不责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徐科长在西安,就别抱这种侥幸妄想。”
徐亦觉见他明着夸赞,实际暗压责任,微笑不语,略带苦意。郝连秀被罪名骇住,又被理论蒙住,来不及细想根据,终于低下了头。
武伯英也低了头,半边嘴角翘着微笑,长叹一声走了出去。
徐亦觉追了出去,带上审讯室铁包木的厚门,知道他已经饶了郝连秀,追上反倒不摊本钱问:“我给你把他弄死算了?”
“你凭啥把人家弄死?”武伯英站住反问。
“你看我刚才那个说法咋样,按日本策反这个罪名处决?”
“这还真够爆炸性的。”武伯英被逗乐了,“郝连秀是汉奸,谁都知道是假相,真相从来不具备爆炸性。就像宣侠父被密裁,表象很具爆炸性,真相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武伯英言非所指答非所问,真正乱了的是徐亦觉。“我知道你现在很乱,先不说了。”
武伯英缓缓道:“你们审郝连秀,不说逮捕理由,也没有问话目的,就看他说啥。光这样打,不起作用,我给你过个方子。他是老师,最斯文干净,你给他换个监房,就是我以前住过的那种罐头盒子死囚牢。先用泔水根、屎尿水、哈油汤泼了,这天气不怕冷,把他扒光扔进去。站都站不住,让他躺一晚上,看明早说啥不。”
徐亦觉咧嘴泛恶心:“老武,你不愧是审讯专家。”
武伯英没有回应夸赞或奚落,眼含蒙眬问:“怎么能让沈兰知道,是你军统抓了郝连秀?”
“你想让她求你?”徐亦觉推测他,“很简单,我给四中校长打电话,要不了几分钟,沈兰就知道了。”
“我就担心沈兰,郝连秀是共产党,迟早有一天会害了她!”
徐亦觉听言感叹:“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男人要是不娶老婆就好了,少多少烦恼。”
武伯英发泄道:“英雄【:文。】难过美人【:人。】关,你是【:书。】狗熊怕过【:屋。】美人关。人家刘天章不娶老婆,是为了事业。你不娶老婆,也是为事业?”
徐亦觉吐了真言:“那你以为我不是?我把讨老婆这事,早和事业捆起来了。娶个大官他妹子,能少奋斗三辈子!”
“那我看宝珍小姐,倒是挺合适你。”
“你舍得啊?就算你舍得,我愿意,人家还不上眼呢,见了我像见到苍蝇一样。就算我是蝇子,也不能找个蝇拍呀?”
武伯英回到后宰门,天色已暗,罗子春来开的大门。几个军棍在部队上待得久了,连闲逛都不知去哪里,也都早早回了武家庭院。因为礼拜天,人手又多,玲子张罗包饺子。四男一女不知在厨房里说什么,又是一阵笑闹声。他走到西厢房门口咳嗽了一声,笑闹声戛然而止,只想提醒自己回来了,未承想打破了年轻人们的欢快。武伯英翘翘嘴角,钻进了西厢房,罗子春跟进来泡了壶茶,怯生生斟好一杯放在八仙桌上。自从被蹬了一脚后,他有些小心翼翼,不像先前那么随便。王立的死让老处长太过伤心,脾气更暴躁,不小心惹了怪罪,被取了性命都有可能,罗子春可见过他对付人的手段。
武伯英分别端了茶壶茶杯,走到棋桌边盯着棋局研究。罗子春见没有别的事情,刚想悄悄退出,武伯英却突然开口问话,他连忙停住脚步。
“今天刘天章,问没问你接触他手下的事情?”
“问了,我没说张向东的事。”
“这个能说。”
“好的,我下次一定说。”
武伯英从棋局上挪开眼睛,看着他:“骡子,我有个感觉。葛寿芝把张向东留了下来,暗中监视我查案的进展。还有个感觉,洪老五找我的时候,他也来了。洪老五为了息事才杀何金玉,不会再惹事杀王立,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