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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芥。”蒋鼎文眼睛离开地面,把访客挨个看了一遍,“既然你们来了,我不妨说说,武汉会战才是头等大事,而我蒋某人在其中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侦办失踪案,也有功劳苦劳,可和抗日大业相比,反倒是逆水游动,不合潮流不合时宜。查案为的是推动抗日,但查到对抗日有大贡献,不可或缺的人身上,就是刻舟求剑,就是缘木求鱼。目前大后方,只剩下西南和西北,宣侠父和八办整天盯着这些军需物资,恨不得全给八路军捞了过去。”蒋鼎文把眼睛挪到窗户上,透过玻璃看着外面天空,有些悲愤,“你们调查是为抗日,我密裁也是为抗日,既然目标相同,却在形式上矛盾,也只有这种特殊时期,才会发生这样奇怪事情。就算上头给我定罪,让人换了我走,却不知继任者筹措的能力,能否达到目前的五成。前方军情十万火急,如果你们的调查结果,能帮助击退日本人的疯狂进攻,那我真的不必把辛苦筹集来的军饷物资,还有军需枪械,派人紧急运送前线了。你们的很多行为我能容忍,但是如果耽误了国之大事,总裁却不一定会容忍。”
三个访客听完这番话,心思各有不同,张毅认为是诉苦,葛寿芝认为是求饶,而武伯英似乎被深深打动,麻木的脸上表情数变。葛寿芝从烟盒里又摸出一根烟卷叼在嘴里,然后再抽出一支递给武伯英,示意他也抽一支。武伯英因为蒋鼎文已经认罪,彻底轻松了下来,没有拒绝,接过烟卷。
武伯英拿起洋火,抽出一根火柴,划着先给葛寿芝点燃烟卷,然后才点了自己的。接着他做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趁着火柴的余焰,点燃了手里捏着的两张证据。火焰先从纸角燃起,抖了抖烧得更旺,顺手扔进了玻璃大烟灰缸中,火焰腾了起来。另外三个人不知他出于何种目的,既不便阻止也不便问询,只好看着火焰逐步变小直至熄灭,只剩下了一小堆纸灰。
武伯英把烟抽完,才开口说话。“总裁下令两统,选我来密查宣案,怎么查,查什么,实际到刚才我还是不太明白。但是蒋主任一番话,让我明白了总裁的真意,哪些要查,哪些不查,哪些公布,哪些不公布,都有了底。总裁的目的在于团结共党一致抗日,主任目的也出于抗日,那么一切就都好说了。主任对总裁极其忠心,到现在都不肯殃及他人,只身担起责任。这两样东西就失去作用了,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留下来,只能增添大家的烦恼,也许还会引起不必要的矛盾。这样就会给共产党留下了茬口,不但对蒋主任不利,也许还会牵连两统。那样一来,就没个尽头,为了洗清两统反倒重新牵连两统,刚处理过的几个人,也就白杀了,也就白撤了。”
张毅觉得武伯英在救蒋鼎文,自己还要在陕省求生,不好发表意见,只对这样快刀斩乱麻的作风有些佩服。葛寿芝也觉得武伯英在救蒋鼎文,他必定有求于独镇西北的大员,立下如此一件大功,必定会得到回报。蒋鼎文更觉得武伯英在救自己,一个月来对他的好没有白费,原以为他会帮着两个老家伙要挟自己,帮助胡宗南夺权或者削权,却仍在暗中帮助自己。得知他和宝珍决裂,以为就真的恩断义绝了,却在这里伸出了援手,看来他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蒋鼎文盯着纸灰看了片刻,转头将三人又看了一遍。“武专员行于可为,止于适可,我明白你的苦心,也能体察总裁的真意。不过我们,还是要向总裁分头具报,真实客观,不能欺瞒。你们按你们的来,我也有话向他报告,和你们不一样。你们都该醒醒了,抗日不是这个积贫积弱国家的唯一难题,限共防共反共,才是最难的难题。”
证据销毁之后,蒋鼎文突然变卦,让葛寿芝倒吸一口凉气。张毅和武伯英不明白他的真正意思,只是觉得狡猾,愣在当地。
蒋鼎文直视着张毅道:“你们只考虑,把两个站长撤职,为我抵挡了灾祸。却不知,通过胡琴斋搞这件事,伤了我的面子。我这样地位的人,面子很重要,也许比位子还重要。我的个性,你们了解也不了解,我咽不下这口恶气。”
蒋鼎文转向武伯英:“杀丁一和侯文选,估计你最坚持,你要给自己的人报仇,这是人之常情。你销毁我的指令和批件,是怕把事情闹大,我现在却是想要闹大,这样才能弄明我在其中的冤屈。”
武伯英尴尬道:“我是想,此事就此打住。”
蒋鼎文不听他解释,又盯着张毅:“宣侠父一直是你们军统的事,你在西北区长任上,递了多少关于他的报告上去,恐怕你都不记得了。每份报告,都想置宣侠父于死地,无非阐明四点。就是四个心,祸乱民心,串连异心,煽动叛心,动摇军心。最后这一点,是你最得意的,觉得他必死无疑。”
张毅苦笑分辩道:“据实上报,责无旁贷,倒是没有胡编乱造。”
“好个没有胡编乱造,内容空洞,道听途说。要是都能坐实,半年之前,你肯定都已经动了手。你是没胆硬干,假装公正,才只报不咎。也正因为你的报告,无有事实依据,总裁才不给你下令。如今你埋下的恶根,我和徐亦觉等人吃了苦果,你还得意,真是让人不忿,不平。”
张毅连忙摆手:“没有为难主任的意思,真的。”
“你们真以为我害怕吗?”蒋鼎文转向葛寿芝,“我是不愿讲,不是不敢讲,讲出来不是伤害总裁声誉,而是从中捣鬼的人就要倒霉,死无葬身之地。我原本还存着善心,但是今天看来,没必要一人来承担这个骂名。你们按照你们想的,向总裁汇报,我把我知道的,向总裁汇报,且看死的究竟是谁。你们这些阴谋家,做什么都要先想,想过来想过去,最后却是不做。反过头来,还要找干实事的麻烦,一个个都没有好下场!”
葛寿芝脸色变得铁灰,似乎也知道其中隐情,其他二人不晓得原委,只能胡乱猜疑。从蒋鼎文的话语之中,能听出最高当局也有裁处宣侠父之意,就是不知怎么多出一个捣鬼之人,究竟是谁,戴笠、徐恩曾和胡宗南,皆有可能。而他怒斥之人,包含的范围广大,也有自己三个,看来他掌握的秘密,跟宣侠父失踪死亡一样具有地震效应。
蒋鼎文发泄完了,不愿再看小人嘴脸,站起来过去把门扇拉开,转头吼道:“滚,都走!”
三人从新城黄楼出来,站在台阶上等车,看着细密的雨滴,心情沉重。今天来见蒋鼎文,原本为着落好,谁料最后还是落了不好。最失策的是,把两件证据当着他面毁了,今后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他位高势隆,自不会有大损失,而自己三人却冒犯虎威,要是被他报复起来,真是不会轻省。
最忧虑的是张毅,鼻子歪得更甚,看着开来的车子,自言自语道:“你俩不要紧,一个回重庆,一个进十七军团,他八杆子打不着。我还要在西安工作,将来有的苦头吃,翻来覆去都在他手掌心里。”
葛寿芝的忧郁不比他轻,只能暂时搁置一边:“一起回胡公馆吗?”
张毅坚决摇头:“我回玄风桥,去收拾那个烂摊子。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能踏入,任何跟胡琴斋有关的地方。这可不是说笑,这是立场,这是界限,关系着身家性命和事业前途。葛兄,查案是你鼓动的,向总裁汇报的事情,也就有劳你了。再说我如今成了地方官员,不便参与中央的事,就不要夹杂其中了。”
葛寿芝难看地笑了下表示理解:“你去吧,让车送你。我搭武伯英的车,到他宅子去。我俩还有一盘没下完的棋,今天我就要走了,赶紧下完。”
张毅想得太多:“什么棋?”
葛寿芝比划:“象棋,残局。”
三十
武伯英一个多礼拜没回来过,尽管西厢房门窗紧闭,棋盘还是又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也怪紫檀木性显脏。葛寿芝就像邀请他出山那天一样,又深吸了一口气,鼓圆腮帮子,将灰尘全部吹去,这口气很长,摆着头吹干净了棋盘角角落落。葛寿芝坐了下来,将盘内棋子看了看,正是上次停步之局面。然后抬头看看武伯英,伸手请坐,难看地笑了笑,带着几分落寞。
武伯英坐下似笑非笑问:“校长有什么话,要给我交代?”
葛寿芝含而不露:“没什么,就是下棋,和你下完这最后几步。”
武伯英不相信,看看棋盘低头轻笑,蒋宝珍说自己是敏感到病态的人,葛寿芝也是病入膏肓。蒋鼎文几句气话,就触动了他的心脑,杞人忧天到现在还难以释怀。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武伯英忐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