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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一个无肉不欢的人来吃这白粥咸菜,在他没有饿到份儿上的时候,确实是比较困难。
连城渝却是吃的很开心,对于她那小小的心灵来说,能在这样的时候,和哥哥一起吃顿虽然不丰盛但是温馨的晚餐,那就很开心了。
给他夹了一筷子苦菜,鲜嫩嫩的苦菜放在洁白的碟子里面,红里透着绿,上面还带着晶莹的水珠,看上去非常的喜人。这些苦菜,就是连子宁今天出城的成果,家里眼见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城瑜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家,不好抛头露面,他便出城去采了一些野菜,荠菜、苦菜什么的都有。
“哥,你快吃啊!你天天读书,苦菜明目,多吃点儿啊!”
看着城瑜一双亮晶晶的眸子,连子宁只好夹起那一筷子,沾了一口酱,放在嘴里仔细的嚼了嚼。
这苦菜脆生生的,他嚼了嚼,只觉得入口先是非常的苦,苦的他几乎想要吐出来,但是仔细的一嚼,却自有一股股的甜意透出来,让人觉得很是奇妙。
连子宁赞道:“嗯,这苦菜不错。”
“那你就多吃点儿!你读书辛苦,眼见现在又快要乡试了,晚上读书到深夜,更需要补补。”连城渝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喜意,把那乘着苦菜的盘子推给他。
虽说连子宁才是一家之主,但是实际上,在家里面,却都是连城渝在照顾他。连子宁从小就是被他父母宠大的,可谓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别说是缝缝补补做衣服了,就连做饭自己都不会,若不是连城渝在家里做饭洗衣,缝补衣衫,只怕连子宁早就饿死冻死了。
连子宁心中感动,道:“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多吃啊!”
“嗯!”连城瑜乖乖的应了一声,眼里满是笑意。
放平了心态,这些寡淡无味的饭菜在口中也是变得香甜了许多,一灯如豆,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一顿饭,虽然辛苦,却也有些别样的温馨。
吃饱喝足,连城瑜便开始手持饭桌,连子宁前生也是做惯了这种事情的,便想要上去帮手,被连城瑜给推开了,嗔怪道:“哥,你可是秀才,哪能做这种事儿!我来做就好了,你去安心读书吧!”
“秀才?秀才很值钱吗?”
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是那只是先带人的思维还没有完全转变过来而已,连子宁心里也是知道,一个秀才的功名,在这个时代,当然是很值钱的。
大明朝对于民间管制最严,老朱自家出身不正就怕别人也走自己的老路,所以对于各行各业的监视都是极为的厉害,但是唯独对一个职业是极为的优渥——读书人。
如今这个时代重农抑商,商人就算有钱,社会地位还不及一个只有三五亩地的小地主,连绸子做的衣服都得偷偷摸摸的在家里穿,若是敢穿靴子的话,直接就把脚给剁下来了。所以升官发财的途径几乎全靠作官,而进入仕途的主要途径就是科举考试,连子宁现在虽然只是一个秀才,但这时代,秀才身份无论在城里还是乡下,都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了,有些读书人七老八十了还不见得能考上一个秀才。
大明对百姓监管最严,就算离开家乡探亲访友都要由地方开具路引,过关盖印,马虎不得。不过秀才、举人这些有功名的读书人就不同,他们有权利佩带利剑、穿青绸衫,随便游历,沿途官吏不得阻拦监押,见了那些普通农人可能一辈子也见不上的县太爷,居然不必跪拜而且还有座位,在普通人眼中这样的人自然是极有身份的人物。
连子宁父亲去世,现在连家家道没落,之前的那个连子宁又不怎么会操持家业,整日价只知道死读书,虽然考上了秀才,也有一手好武艺,但是却最是不会与人相处,算是衰败的厉害。但是他在正德四十七年的县试中考中了顺天府的秀才,这等身份,若是在乡下的话,那就是正儿八经的秀才老爷了,就算是以后再也考不上,去给县尊之类的太爷去当个幕僚,或者是开办私塾教书育人,那也是不会活得很差的。就算是在北京城这天子脚下,也算得上是乡邻间尊贵的人物。
第四章走不通的路
原先的那连子宁读书都快读傻了,心思也没那么多,现在连子宁却是知道,当初老爷子在军中的时候,性格刚直,为人暴烈,得罪了不少人,若不是现在自家这个秀才身份在这儿撑着,只怕这些人早就欺上门来了。
说起来,连家还是正德皇帝改革的受益者,本来按照大明律,军户人家是不允许考取功名的,但是自从皇上废除军户制度,军户人家也都是变成了平常百姓,自然也是可以考取功名。不过军户子弟一向是舞枪弄棒的多,舞文弄墨的少,虽然对他们开放了,但是也少有人考上罢了。不过这连子宁却当真是个异数,生的七尺昂藏大汉,是天生的练武材料,却整日价喜欢躲在屋子里面读书,就成了这一片儿第一个考上功名的军户人家子弟。
连子宁给自己到了一杯白水,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着,看着油灯之下忙忙碌碌的小妹,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一种温馨的感觉。
前世的时候,他是独生子,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兄妹间的亲情,而此时,在这个孤苦无依的时空了,这天地间,似乎只有自己孑然一人!而有了这个小妹子,虽说生活清苦了一点儿,但是看着她在灯光下忙忙碌碌的身影,却也是让人感觉心里暖融融的。
城瑜收拾完了东西,便去自己的西里屋取了一个包裹来,里面是一些衣物,多半都是布料做的,以青衫褐色居多,也不多多名贵的,只是上面都有些破损了。城瑜拿了个小簸箩出来,里面却是一些针线,她捻了根线儿,用舌头舔了舔,搓了搓,就这黯淡的灯光灵巧的穿到了针眼儿中去,便是开始仔细的缝补以上。
一边缝补,一边喜滋滋的道:“哥,今个儿我把那件儿青獭子的皮袍子给缝好送到王婶儿那去了,她说客人满意的很呢,光这一件袍子就挣了十文钱,顶的上缝布袍子十几件儿了。听说那边新开了一家大车店,往南能通到济南府,往西一直到宣府的,生意大得很呢,大车有几十辆,光光是车夫就百来个,他们整日价出远门儿,衣服磨损的厉害,都送到王婶儿那,我的活也就多了,等我多挣一点儿,咱家就能撑到麦收的时候了。”
连子宁听着,不由得心中一阵羞愧,却也更多了几分心疼和酸楚,父母亲去世之后,家里便断了钱路,只进不出的,他又不是个会干事儿的人,反倒是一直靠城瑜在胡同南口的王婶儿那裁缝铺里做工挣些钱操持家用。一个大男人靠一个小姑娘养活,当真也是无能之极了。
他伸手揉了揉城瑜的脑袋,心疼道:“城瑜,真是苦了你了,都是我这做哥哥的没用,连累你了。”
城瑜被他的举动给弄得一愣,脸上红了红,只是灯光暗淡,连子宁却没有瞧见,她低下头,轻声道:“哥哥你可是秀才啊!只要安心读书就好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我来做,今年可就是三年一度的乡试了,虽说北地人文比不得南方那些富盛之地,但是咱们京师是天子脚下,竞争也激烈的很,你可是要多准备才是。”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小脑袋已经抬了起来,一双大眼睛满是崇拜的看着连子宁,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可爱的让人忍不住在她的脸上拧一把。
连子宁忍不住心中感动,若是放在后世,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早就不知道混成什么狗屎样子了,那里还有这等乖巧?
只是,他心中苦笑一声:“我的这个秀才身份,只怕就已经是到头儿了!再想考,谈何容易?”
虽然还没有开始看圣贤文章,但是此时他心中却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科举考试的那块料了。
从记忆中知道了自己乃是秀才功名之后,他就非常重视这个事儿,毕竟对于一个无依无靠的穿越者来说,这样一个不但合法而且算的上是尊贵的身份,无疑于是一个乞丐面前掉下了一座金山。毕竟如果可以考取科举走上仕途之路的话,那是最好的结局了,在这片土地上,无论是哪个年代,做官始终是最好的选择,君不见后世的公务员考试如火如荼,热闹无比。更何况,在这个时代当官儿还有极多的好处,退一步讲,就算是做不了官,能考上一个举人,那这辈子也是衣食无忧,而且会活得很好。
但是很快,他就很悲哀的发现,继承了这个连子宁的身体之后,脑海中的其他记忆都是相当的清楚,但是只要是和八股文章沾边儿的东西,一想起来,立刻就是满脑门子的浆糊,那些本来记了一肚子的圣贤文章,竟然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