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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子宁好说歹说,又是说这一次没什么危险,又是说这一次非去不行等等,但是无论怎么说,城瑜都是不能释怀,这几日生意也顾不得料理了,失魂落魄的样子,看了连子宁就只是哭。于苏苏也把他狠骂了一顿,说他只顾自己功名,却是不管家中亲人了。
事已至此,留在家中徒增伤心,连子宁狠狠心,干脆今天也不回去了。
就这,小青那边儿他还是瞒着的,要不然的话,让那两个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如何凄凄切切?
这是关心自己的,还有些肯定是恨不得自己此次出京再也回不来的,比如说孙挺、万夫人之类,定然也是这等想法。
连子宁想着,心里乱糟糟的。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了,琥珀端着个木盆走了进来。
“老爷,奴婢伺候您洗脚。”琥珀轻声道。
连子宁唔了一声,走到榻前坐下,扯过一床薄被来斜倚着,两只脚大喇喇的往前一伸。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等伺候,若是让他自己动手,反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琥珀往脸盆里倒了热水,又撒了一些青盐和银丹草,银丹草,便也就是后世的薄荷了。这两样东西混在一起,用热水融了泡脚,可以消肿去毒,治疗脚气。连子宁血气旺盛,运动量也大,每日一身臭汗是免不了的,这时候的鞋子透气性又不好,自然容易滋生脚气,很是难受。
林嬷嬷不知道从哪儿寻了这方子,便叮嘱琥珀每日早晚如此清洗一番,效果倒是很好。
琥珀蹲下身,脱了连子宁的靴子棉袜,把他的脚浸泡在水中,轻轻的揉搓着。
一股股的热量袭来,先是带来一阵极热的刺痛,烫的连子宁嘴里丝丝的,然后慢慢适应了之后,就变成了难言的舒适。琥珀的手法很好,轻揉慢捏,连子宁感觉自己的脚被包拢在一片温软之中,说不出的舒适。一天的疲累,似乎也因此而烟消云散了。
“老爷,奴婢听说,明儿个大军就要出征了?”琥珀忽然轻声问道。
连子宁嗯了一声。
“行军在外,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呢?”
连子宁吁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啊,什么时候能平叛,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吧!”
“老爷一个人在外面,身边也没有伺候的人,没有奴婢在身边洗脚洗脸,叠被铺床,可习惯么?”琥珀抬头,看向连子宁,一双眸子里面亮晶晶的。
她的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着。
连子宁心里一颤,下意识的便歪了歪头,躲开了那炙热的目光,道:“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也能习惯的。”
琥珀又低下了头,把连子宁的脚捧在怀里,细细的擦拭着,连子宁忽然感觉脚面落下几点冰凉。
“奴婢只是心里盼着,老爷能平安归来。”
“对外面那些军爷们来说,您是他们的大人,是他们的统帅,但是换一个人统领他们,也是一样的。但是对奴婢来说,老爷您就是天,是一切。奴婢出身贫贱,也没读过什么书,五岁就被爹娘给卖了,学的是伺候人的活儿。但是奴婢有一颗心,有一双眼,奴婢知道,谁对我好,谁都我不好。像您这样的老爷,大明朝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奴婢只怕离了您,就再也活不下去。”
“奴婢没什么本事,只有一颗心而已。老爷您走之后,奴婢定然夜夜在佛前焚香沐浴,为老爷祈福。”
看着琥珀离去的身影,连子宁眼中怔怔的。
第一九四章出征
正德五十年九月二十二,宜出行。
正阳门外,两千士兵分成二十个小方阵,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方阵,枪如林,人如龙,一股血气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看着这些穿着棉甲,带着尖顶大沿儿帽,手中拄着长枪,站得笔直的士兵,过往的行人无不侧目,心里暗自嘀咕着这等骁勇骄横的军爷是哪儿来的。难道是上面看局势紧张,从九边调来的精锐边军?
等到看到队伍中飘扬的那一面大旗,这股惊诧顿时是变成了了然。
原来是武毅军,是连子宁连大人的兵?怪不得如此精强马壮,骁勇如龙!
北京城偌大的地方,素来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便是皇宫里的秘辛,京师小民也是时常拿来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的,更别说其他人。昨个儿巡阅完武毅军之后,也不知道谁先漏的底儿,呼啦啦的京城就传开了,说是名满京城的连大人当真是有本事的,花了两个月时间,硬是把京郊的那些旗手卫废柴给练成了一支强军!
武毅军即将南下,那些还在山东蹦跶的乱军土匪,就要冰消瓦融!
说的好像是跟武毅军能自个儿把那一万大几千的骑兵给收拾了似的。
这其实是连子宁故意所为。
这年头儿,想要名声,三个法子第一个是吹,第二个是吹,第三个还是吹!
在这个资讯传播并不发达的时代,信息的传递,更多的是依赖人与人之间的口口相传。连子宁暗中雇佣了不少闲人,在京城之中茶馆、酒楼、戏园子这等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散布消息,北京城就这么巴掌大的地界儿,一来二去的消息立刻就传开了。
从嘉靖到隆庆,再到万历,三十余年间,神州大地除了两员声名赫赫的大将,戚继光和俞大猷,两人一时瑜亮,惊才绝艳,号称俞龙戚虎。
两人本事差不多大,战绩也差不多强,可以说不分胜负,但是为何在民间戚继光的名声比俞大猷要响亮不知道多少倍?天下百姓,无人不知道戚继光戚少保者,但是只怕有十分之一的知道俞大猷就不错!
为何?
戚继光会做人,圆滑变通,审时度势,从不得罪人。而俞大猷,性子硬的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得罪的人海了去了,所以大家都愿意捧戚继光,口口相传,一来二去的,戚继光的名声就上去了。而俞大猷,扮演的自然是被众人狂踩的那个角色……
连子宁现在要做的,就是造势。
先把武毅军的名头打出去,吹起来,让市井百姓,朝中大人都知道武毅军是一支能打的强军。这样的话,只要是平叛的战局稍有起色,打了个胜仗,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武毅军起了多大的作用?这胜仗是不是武毅军打的?
战争赢了,最出彩的自然就是统帅了,至于下面的战将,能被人知道的还真不多。
连子宁不想贪墨别人的功劳,但是他更不想自己的功劳被别人贪墨!这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这种事儿历史上已经不知道都少次上演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要不然,到时候功劳都成了某位大人指挥若定,调度有方,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跟随着圣旨而来的,还有一万两银子和五百套上等的三层棉甲,那一万两银子连子宁不放在心上,随手就发下去了,作为这一次出征前打的犒赏。而五百套三层棉甲,却是让他颇为的惊喜,武毅军士兵素质是没得说的,军纪也好,武器都是兵部武库司上好的白蜡杆子,但是就是一项——没有甲!
甲胄,是战士的第二生命,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甚至超过了武器。一套上好的甲,就让士兵多出在战场上许多的存活机会。
这五百套铠甲,可算是解了连子宁的燃眉之急,他把穿着铠甲的五个百户调到了队伍的外围,从外面看上去,就像是所有的武毅军士兵都穿着甲一般,平添了许多印象分。
按照明例,大军出征之前,都需到京城南门正阳门外,向紫禁城的方向遥遥叩谢皇恩,也是祈福出征凯旋的意思在里面。
大军出征,不是小事,自然不可轻忽。
连子宁率人到的时候,不过是卯时中,天边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而这时候,礼部和兵部的官员都已经等着了,一切礼仪用具都准备妥当。
兵部来了一个六品的主事,礼部则是正六品礼部祠祭清吏司主事亲自到得,兵部算是陪同,礼部官员则是主持礼节的。
在他们的指导下,连子宁读了一篇冗长的文章,然后又是做了几个礼节,之后率领全军将士面北五拜三叩,礼仪就算是完了。
送走了几个司官,连子宁跨上战马,长长的吸了口气,他看了一眼正阳门的高耸城门,一阵萧瑟秋风袭来,头顶大旗猎猎,油然生出一股壮怀激烈之心!
一边石大柱打马上前,低声道:“大人,该走了。”
连子宁点点头,回头打算再看一眼这里,这里,正阳门外,便是自己第一次出现在这个煌煌大明的地方。眼光扫过那日驻足的路边,刚来时候才发芽的青草,现在已经渐渐变得枯黄了。眼神再扫过,蓦地一顿,便再也挪不开了。
早上人来人往的正阳门外路边,停了三辆马车。
一辆熟悉无比的油壁香车,车辕上一个虬髯胡子的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