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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婉洁不象她姐姐那般矜持,她巴不得有这种展示的机会呢,所以只要小师弟们一求她讲故事,她就立刻允了。
给师弟师妹们讲故事的时候是任婉洁最神气的时候,她犹如书先生一样,面对三两个小师弟小师妹,时而沉吟有状,时而滔滔不绝,时而神色夸张有声有色,时而舞动双手慷慨激昂,那故事里的内容几乎是七侠五义的翻版,而她也成了个一根竹鞭走江湖行侠仗义救天下的小女侠。听得几个从来没离开过雁城一步的小屁孩一楞一楞的,望着她的眼睛里全是崇拜和敬仰。
很快地,江南船拳小女王任婉洁,就成了竹林书屋启蒙班里的孩子王,成了蒙童们的追捧偶象。
任婉洁年纪虽小,但也知道爱惜羽毛,所以听到姐姐当着鲁荣明的面损她顿时觉得有损她在小师弟心中的形象,心里大为不满,可她识的字比姐姐少,打嘴仗显然打不过姐姐,于是就撒赖使出最后一招:向姆妈告状。至于陈家的青菜……呃,这个……完全属于意外嘛。
“小如,你是当姐姐的,可别这样妹妹呵~”陆氏含笑温和地喝止大女儿,手里仍在不停地忙着。边边抬眼望了屋外一眼。
外面,暮色更加浓了,远处的天幕上,孤独地悬着一颗罩着黄色光晕的星星,这颗在黄昏时份第一颗出现在天上的星星格外明亮,雁城人称之为黄昏星。可是,现在黄昏星都出来了,先生怎么还不来吃饭呢?
“小如,把灯点了。”陆氏出厨房泼了脏水回来,唤道:“阿明,你再去前面看看先生,他倒底怎么了?饭菜都凉了呢!”
“别叫了,我来了!”任志远刚出堂后门,听到陆氏的话,就应了一声。
话音刚落,他欣长的身影就进了屋。教了一天之乎者也的任先生虽然神情疲惫,但此时在家人面前,眉眼间也不觉显现出欢愉之色。
“好啊,阿爸回来了!我们可以吃饭了!我肚子都快要饿扁了呢。”任婉洁欢呼起来,迫不及待地冲到灶边抢着去盛饭了。
任先生和陆氏看着一副猴急相的婉洁,互视一眼,一起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那里有一点点小姑娘的样子啊?
晚饭后,师母还要在厨房刷锅洗碗,任先生一个人回了塾室要去修改几篇命题作文,鲁荣明就跟着大师姐小师姐上了楼。
楼梯在西边,上楼后是一条走廊,南边是陈旧的红漆栏杆,北面是三间房间,东边是任先生夫妇的房间,中间是婉如两姐妹的,西面是房,楼梯上去第一间就是。
婉如掌灯将鲁荣明送进房间,放下手里提着的一个盛着温水的小提桶,走到房间中间,从西墙的一个凹档里舀出一支半截蜡烛,用手中油灯的火点着,立刻,蜡烛亮了,发出一种深黄的光线,使得房间里似乎笼了一团淡淡的烟雾,氤氤氲氲,一切看起来蒙胧而不真实。
房间里一共有三张地铺,另外两张是初成班的两个学生的,今晚他们都回家了,所以只有鲁荣明一个人住。
“阿明,写字别太晚了,早点睡啊,明天还要早起读书呢。”婉如关切地叮嘱着道。只要鲁荣明在这里过夜,婉如都会这么叮嘱他。自年初鲁荣明来到塾馆后不久,婉如就渐渐喜欢上了这个机警懂事的小师弟,常常舀他当亲弟弟看待。
“是啊,阿明,明天你可不能睡懒觉,要跟我练扎马步,不然师姐会象先生一样让你吃竹鞭的。”婉洁在一旁笑嘻嘻地。估计这丫头在普陀为学武挨过师傅不少打,所以回来就想从这个师弟身上找回点心里平衡。
“别老是吓唬阿明!”婉如不满地瞪了妹妹一眼:“我们走吧,别影响他写字,不然明天阿爸又要打他手心了。”
“师姐慢走。师姐再见!”鲁荣明将两位师姐送出房间,关上门,插上门栓,手里的纸和笔墨砚放在了里面一张地铺的边上,又把蜡烛取过来放在铺边的地板上,脱下棉鞋上了铺,盘腿坐下,铺开纸笔开始磨墨。
先生布置十张大揩,刚才他写好了三张,还有七张任务呢,他得抓紧了,因为,他只有半截蜡烛的时间,如果蜡烛点完他还没有写完,那就意味着今晚完不成先生布置的作业了,接下来么……嗯,还是别想了。
还好在蜡烛熄灭前,鲁荣明总算紧赶慢赶地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刚直起有点酸痛的身子,蜡烛蕊上的亮光猛然跳动了一下,放出一团强烈的亮光,然后就突然熄灭了,毫无预兆地,房间里立刻陷入了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鲁荣明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动,一会儿,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从窗外也隐隐透进来一丝亮光,虽然不能照亮房间,但至少能看得清房间里物品的轮廓。
他仔细收拾好纸墨笔砚,尽管非常小心,但还是让墨渍沾到了手指上,他不由扯了扯嘴角,唉,自己可真够笨手笨脚的!
小木桶里的水早已凉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刚才他先洗脚洗脸,肯定来不及写完大楷。
摸黑洗完了脸和脚后,他连毛巾也懒得晾好,倒头就睡。小师姐刚才的可不是开玩笑,不定明天一早她真的会提着竹鞭来掀他的被子呢。
不知睡了多久,鲁荣明被楼下院子里传来的一阵阵清叱惊醒,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窗外还是黑蒙蒙的,天并没有亮,对小师姐这么早就起来练功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缩回暖和的被子想睡个回笼觉,没想到刚刚进入蒙胧状态,只听得楼梯上“沓沓沓”一阵脚步声上来,到他房前停住,然后就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鲁荣明心里暗暗叫苦,但又不敢不起来,这小师姐性子他可是知道的,把她惹毛了可没有他好果子吃。
他赶忙一骨碌爬起来,缩着脖子过去开门,门一开,任婉洁就带着一股早晨清咧的寒风蹦了进来,嘴里还小声嚷道:“懒鬼,怎么还没起来?我早练完一套‘岳家手’了。”
鲁荣明苦着脸:“师姐,饶了我吧,上午先生还要考校呢,你就别让我练拳了。”
“不行!”任婉洁断然道,“我回来好几天了,还没好好教你呢,你是个男孩子,更应该学点武功才对,将来才好保护你的家人啊!嗯,就一小会儿,你快穿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看来这小丫头铁了心想当一回师傅了。
任婉如完刚想出房间,就听门外一声低喝:“胡闹!阿明什么时候跟你学拳啦?大清早的,小姑娘家在男孩子房里成何体统!还不快出来!”
任婉洁一听是父亲的声音,吓得吐了吐舌头,饶是她胆子再大也怕及了她阿爸的那根戒尽,于是立刻抱头鼠窜逃之夭夭了。
鲁荣明这才如释重负,他赶紧起床穿衣,门口已不见先生的身影。他把昨夜用过的脏水提下楼倒了,看到厨房里师母正在烧早饭,忙招呼一声:“师母早!”
陆氏向他笑了笑,:“阿明起得这么早啊。热水在里灶,你先洗漱吧。”鲁荣明答应一声,在里灶锅里舀了点热水,又在右手食指上蘸了点盐,马马虎虎刷了牙洗了脸,捧了书搬了张小凳子到竹林里背书去了。
冬月底,天气已经很冷了,鲁荣明在脖子上搭了条用旧衣服改成的围巾,坐在小凳子上弓着腰缩着脖子两手袖在袖子里,身子前后摇晃着,大声背着先生昨天教的内容。
背了约有一柱香功夫,忽听得大师姐叫他,以为是喊他吃早饭了,就答应一声,合上书舀起凳过去,没想到却看到大师姐身边站了一个人。
那是个中年男人,高个稍胖,圆脸,肤色稍黑,头上扣一顶里衬絮棉的黑色缎帽,前面缀一颗红色烧蓝帽正,一根粗粗的辫子绕在右胸前,里面已夹有白发;上身着一件黑色的铜钱暗花短棉袄,下身一条黑色大腰裤,肥大的脚管用一根黑布带系着,脚上一双七成新的黑布棉鞋。一只灰布背搭子搭在他左肩上,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什么。
“三伯伯!”鲁荣明高兴地叫了一声,过去把书往大师姐手里一塞,就扑到了那人的怀里。
来人正是鲁荣明的三伯父鲁昌林。
章节目录 第八章打架
鲁荣明的祖先世代以务农为主,兼做点小手工艺。
鲁荣明的祖父在咸丰年间中过秀才,曾在衙门里为县太爷做过师爷,所以攒下了一些钱财,后来就用这些钱买田置房,蓄婢养奴,生活较为富裕。到了鲁荣明的父亲这一辈一共有弟兄五个,按雁城风俗,儿子长大后一成家就从老屋里分出去自立门户,同时带走五分之一财产,所以现在鲁家五兄弟散居在雁城各个地方,老大鲁昌时住在东门里,老二鲁昌文居住在南门藤莱阁旁边,老五鲁昌盛成家仅两年就死于疾病,其霜居的娘子和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