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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寻欢内力暗助下,那人喘得平顺了,道:“小虎他爹早上打猎回来,听说小虎没练武,就取了一根荆条抽他,打得他皮开肉绽。他娘怎么也拦不住,都哭昏过去了。你和小虎他爹平时说得来,快去劝劝。”
李寻欢暗暗摇头,当下也不多说,快步来到阿飞家。阿飞家离山神庙并不远,门口聚集了一群街坊邻居,都在探头探脑,议论纷纷。李寻欢挤过人群,看清院里情景,不禁吓了一大跳。
来报信的那人居然没有夸大,阿飞下手狠辣,竟是真要将小虎活活打死!
只见院子一边堆着两头死黄羊,当中摆着一张长凳。小虎趴在长凳上,皮开肉绽,背上屁股上血迹斑斑。他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昏过去了。阿飞娘子搂着小虎,肩膀一起一伏,哭得抽抽噎噎,伤心至极。阿飞站在长凳前,提着荆条,垂着头,有如泥雕石塑一般。
李寻欢且不进门,先和左右邻居打了招呼,等邻居们散去,他先把院门关上,才到屋里找出药箱,又回到长凳前把伤药递给阿飞。
阿飞像是猛然从梦中惊醒一般,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接过药瓶,给小虎上起药来。他上得很仔细,也很熟练,唯恐碰到伤口引起疼痛。李寻欢静静地等他上完药,才伸出手,准备给小虎把把脉。
哪知他刚一伸手,阿飞手一翻,已经牢牢钳住了他的手腕。李寻欢一怔,道:“我看看他有没有内伤。”
阿飞冷冷道:“不用,我有分寸,他死不了。”
自从李寻欢大病痊愈,阿飞还是第一次用这么冰冷的语气和他说话。
李寻欢还没回过神,阿飞娘子猛然爆发了,她扑上前来,一把揪住阿飞胸前衣服,当胸就是一推,又骂又嚷,大骂阿飞心狠手辣,对继子恁般歹毒,又道自己命苦,前夫死得早,改嫁了阿飞后本以为能过上安稳日子,没想到儿子的命都保不住。越说越伤心,几次都差点喘不过气。
李寻欢吃了一惊。阿飞一家平时和乐融融,他又不爱和村人闲话,这才刚刚知道小虎原来不是阿飞的亲生儿子。
阿飞被娘子弄得胸前湿了一大片,狼狈不堪。他一句都没有分辩,也没有制止娘子撒泼,只是呆呆站着。阿飞娘子骂到后来,放声大哭,阿飞默默把她搂在怀里,目光越过娘子的肩膀投到小虎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李寻欢呆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不小心闯入别人家里的陌生人。他尴尬地站了一会儿,见阿飞娘子渐渐平静下来,便要退出去,目光忽然被长凳一边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只残缺不全的竹蜻蜓,身体断折成了两段,双翼和尾部已消失不见。竹蜻蜓旁边的地上散着一堆粉末状的木屑。
除了武艺高绝的阿飞,还有谁能把坚硬的木头粉碎成木屑?
阿飞娘子推开阿飞,奔了回屋。李寻欢简直从那堆木屑上移不开目光。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阿飞。阿飞也看着他,脸上毫无表情。恍惚间,那个以一根冰柱洞穿百晓生喉咙的少年剑客似乎又站在了李寻欢面前。
阿飞娘子带着一个小包裹出来了,道:“我去隔壁,让他们叫我娘家兄弟来接我一趟,我要回娘家。”
阿飞慢慢把目光移到娘子身上,嘴唇蠕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便转身出去了。
片刻后阿飞回来,手里拿着一根马鞭。他把仍旧昏迷不醒的小虎抱在怀里,道:“我赶车,送你们回去。”
阿飞娘子爬上马车,一家三口赶着大车走远了。直到再也听不见粼粼的车声,李寻欢才终于有力气活动了一下僵直的头颈,慢慢迈过门槛,又慢慢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不是花迷客自迷
火工道人见到李寻欢,吓了一跳,连忙上来搀扶,小声问:“先生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李寻欢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踉踉跄跄向自己房里走去。火工道人一手扶着他以防他摔倒,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酒壶,塞到李寻欢嘴边。李寻欢闻见酒味,站住了,忽然一把夺下酒壶,仰起头来一口饮尽。
他喝得又快又急,酒液大半部分都洒在了衣襟上,他仍然恍若不觉。火工道人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更是担心,连忙把他扶进房里躺下,帮他盖上被子,才抓着后脑勺纳闷地离开。
满室阳光由刺眼转为柔和,室内渐渐昏暗,火工道人走到门前问了他几次要不要吃些东西。李寻欢一声不应,火工道人的脚步渐渐远了,庙门吱嘎一声锁上,山神庙里就只剩下了李寻欢自己。
他真糊涂。平日阿飞逼迫小虎习武,不让他来书塾读书,哪里是怕小虎打扰他,分明是防着他接近小虎!
李寻欢把手肘从脑后抽出来,蒙在脸上。此刻,他最希望的是堕入黑暗,最深沉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但他朝思暮想的那双眼睛,却再也没有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慢慢地开了,一个人影站在门口,提着一柄剑。在没有点灯的房间里,他整个人在阴影里若浮若现,只有那一双眼睛亮得可怖,宛如深夜燃烧在乱坟岗上的两点鬼火,散发着冰冷和仇恨的气息。
李寻欢忽然坐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尽管面前的眼睛和梦中那双传递的讯息天差地别,但在一刹那间,他们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李寻欢轻轻从枕下摸出了飞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心魔阿飞。
也许,他终于等到了脱离梦境重见现实的契机!
阿飞一步步走上前,似乎完全没有看到李寻欢蓄势待发的样子。终于,他站到了床边,一把掀开盖在李寻欢身上的被子,摔在一边的地上。
李寻欢是和衣躺下的,身上衣服虽然有些褶皱,仍旧穿得十分整齐。阿飞冷冷道:“脱掉衣服。”
李寻欢失声道:“什么?”
阿飞像是没听见李寻欢的诘问,又重复了一遍:“脱掉衣服。”他顿了一顿,加了一句:“转过身跪下,快一点!”
李寻欢身子不住发抖,他握紧了小刀,道:“做什么?”
阿飞连眼睛都在冷笑,道:“你还问?小李飞刀打不过一群强盗?天下奇闻!你来找我不就是为这个?”他本是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面对李寻欢说话,忽然矮身一把抓住李寻欢下。身。与此同时,昏暗的屋内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李寻欢的飞刀已经出手!
孙小红曾经好奇地问过李寻欢,你是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而阿飞是天下第一快剑,你们俩比起来,谁更快一点?
当时阿飞已经去了海外,李寻欢的答案是:
“我们的刀法和剑术,都是杀人的功夫,不是比武的功夫,所以绝不会向好友出手。我俩如果动手,要比的不会是谁较谁更快,一定是谁较谁更慢!”
因为他们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对方死在自己手下!
小李飞刀和飞剑的第一次交锋,是在梦里,那时阿飞手中无剑,以一枝梅花胜了发出飞刀的心魔林诗音。
而这一次,发出飞刀的人是李寻欢自己,面对的是杀气浓重的阿飞。两人的较量,究竟是刀折,还是剑断?
石柱前,铁传甲按照惯例给李寻欢清洁身体。这已经是李寻欢禅定后的第二周了。他遵守着当初和少爷的约定,每日早晚烧两大桶水,给他和阿飞擦洗身体。空地旁又搭起了一座木屋,放置这些洗浴用具。
王怜花舒舒服服地坐在石梁上,咬着野果,看着铁传甲在空地上忙碌,不住摇头,道:“我以为沈浪你的毛病多,但看了老铁这些讲究,发现小李探花才真不愧是世家公子的做派。真不知道这些年他没有老铁是怎么活过来的。”
沈浪微笑道:“李家在保定乃是书香世家,经历数百年风浪屹立不倒。沈家宗谱最早只能上溯六七代,怎可和李家相提并论。”
心树大师停止了念佛,张开眼睛道:“当初小李探花被弹劾丢官,罪名之一就是生活奢靡,挥霍无度。”
王怜花故意觑着沈浪道:“沈大侠生活清贫,不知道要以何为聘来娶探花郎这位天下闻名的儿妇入门呢?”
沈浪神色不变,淡淡道:“怜花说笑了,阿飞和李探花同为男子,何谈嫁娶。他们愿意在一起生活,是他们自己的事。沈某绝不插手。”
他笑了一笑,道:“倒是我要提醒怜花,若是阿飞和李探花醒来之后,王公子还以这般口吻调笑,就先忖度能不能躲过阿飞的剑。我在梦中吃了很大苦头,决计不会帮忙。”
王怜花洒脱笑道:“沈大侠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哪里是在调笑,分明是想帮阿飞和沈大侠一个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