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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啸云笑道:“那又怎及探花郎小登科。兄弟和我那诗音妹子郎才女貌,端的是一对璧人。别说别人,连大哥都羡慕得不行。”
这下李寻欢才真愣住。
“大哥此话怎讲?”他轻轻地问,语气放得极其轻柔,像是害怕惊醒了美梦。
龙啸云挽着他走进大门。李寻欢身不由主地跟着,旧时庭院旧时人,触目惊心。往昔婢仆穿梭般来回于厅堂院落之间,人人面上带笑,手里忙碌不停,见到他均叫声少爷,又忙着向他贺喜。
龙啸云吩咐几个仆人摆妥桌椅板凳,又招呼了几名迎上来道喜的江湖朋友,才把李寻欢拉到梅树旁的亭子里,笑道:“今天自有大哥张罗,兄弟一切都不用操心,踏踏实实等着进洞房吧。”
李寻欢有些眩晕,道:“大喜?”
龙啸云重重拍了他一记,笑道:“兄弟今天不能再喝了。诗音既然认了我做义兄,我就得替我妹子看着妹婿。”
李寻欢道:“义兄?”睿智犀利的李寻欢突然成了呆鸟,只会重复龙啸云的话。他胸口怦怦直跳,似乎明白了,但又不敢相信。
龙啸云看着梅树,道:“兄弟,我跟你交心。第一眼看见诗音妹子,我确实喜欢上了她,后来还大病一场。兄弟你给我留着面子不说出来,我再不坦白,愧对你这声大哥。”
李寻欢轻轻叹了口气。他怎会忘记?当年龙啸云那场病来得突然,格外凶险。他几日不眠不休在客房侍疾,眼看救命恩人一天天面黄肌瘦,气若游丝,当真是心如刀绞,为了救命简直要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龙啸云道:“后来诗音对我说了你们的关系。兄弟你比我人才好,武功高,又和诗音妹子从小一起长大,正是她的良配。诗音认了我做大哥,以后你们就是我亲弟弟、亲妹妹,我会竭尽所能,护你们一生平安喜乐。”
李寻欢长长呼出一口气,叫了一声“大哥”,紧紧握住龙啸云双手。
龙啸云看着他脸色,忽然很忧虑,小心道:“兄弟,你若是还揭不过这篇,等你大婚后我就到南边去。”
李寻欢笑得很开心,道:“大哥说哪里话,李园永远是大哥的家,只要大哥还把我和诗音当做亲兄弟亲妹子看待。”
李寻欢对梦中龙啸云说的话,句句真心。但在现实中,他从没有机会将这些话说出口。
龙啸云看着梅树,笑道:“说也奇怪,这梅树树干前几日好端端突然少了一大块,开得好好的花也谢了一半。”
梅树上新痕未退,像是有人削了什么下去。
后方草叶微响,李寻欢回过头来,便看见了林诗音。
成亲前新郎和新娘自然不能见面。不过李寻欢和林诗音都是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顾忌。
龙啸云悄悄走了,林诗音坐在他身边,道:“表哥,家里来了好多陌生人,我们只好躲在角落里聊天。”
李寻欢微笑,他知道林诗音的意思。他们都不喜欢热闹,那些来宾和他们完全没有话题。
他问:“表妹,你梦想中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他喜欢把自己的一切和林诗音分享,包括自己的见闻经历。和林诗音在一起,总是他讲她听。但李寻欢忽然想起来,他似乎从没问过林诗音自己喜欢什么。
林诗音轻轻叹息道:“表哥,我常常想,如果你不是这么有名、这么出色就好了。我们婚后找个地方隐居,做一对平平凡凡的夫妻,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李寻欢微笑道:“结婚这样的日子一生也就只有一次。婚后自然只有我们两人,我也很怕吵怕麻烦,你难道不知?”
林诗音笑道:“我虽然从不行走江湖,也知道小李飞刀的名气多么响亮。表哥你才二十岁,不可能和别的丈夫一样守着妻子儿女过一生。这些都是我自己胡思乱想,表哥你不用当真。”
她虽然淡淡笑着,眉头却蹙了起来,显然不能完全释怀。
这次李寻欢沉默了很久,才道:“诗音,你能幸福快乐,是我一生最大愿望。”
他说得十分郑重,似乎下了很大决心。
琥珀初成忆旧松(中)
吉时将至,鞭炮齐放,鼓乐合鸣。敬酒时新郎官可以躲着不见人,由新郎的结义大哥代为应酬。但在拜堂时李寻欢就必须露面了。
他身上披红挂彩,蟒袍玉带,正如高中探花骑马游街一般打扮。旁边的林诗音身着大红织金牡丹八宝罗裙,胸前挂着一串赤金孔雀嵌猫睛石项链,盈盈而立,宛若瑶池谪仙,光华不可逼视。这对新人端的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一出现登时满堂喝彩。
林诗音虽是孤女,但李、林两家均是簪缨世家,几代为官,积蓄丰厚。李寻欢手头豪阔,龙啸云在操办婚事时自然不会为义弟省钱。
环顾密不透风的贺喜人群,看到一双双眼睛中流露的羡慕和妒忌,看着龙啸云在席间说着笑话豪爽拼酒,李寻欢陡然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寂寞。
说出来一定不会有人相信,甚至以前他自己都不会相信,在夙愿即将实现的这一刻,他忽然想远远逃开,逃到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静静喝酒。
龙啸云面前的桌子上已经堆了许多酒坛。许多人围在他身边,笑着拍他肩膀,异口同声赞扬李寻欢认了位好兄长。和李寻欢不一样,龙啸云漂泊半生,能够有一个可以当家的地方落脚,他比谁都欢喜。他是真心喜欢这种热闹喧哗的场合,也是真适合这种场合。
李寻欢看着前方,双眼有些发直,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穿着一身新衣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身上散发着皂角的气味,表情平淡呆板。
阿飞和林仙儿隐居两年后,就变成了那副样子。
有人适合家庭、稳定、妻儿团圆。有人离开自由就像鱼儿离开了水。
阿飞和他,龙啸云,正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林诗音“平凡过一生”的期望,在龙啸云可以轻易做到,在他和阿飞却是永无可能。
在这一刻,李寻欢终于记起了当年他把林诗音让给龙啸云的真正原因。这么多年过去,他几乎忘了当初作出那个错误决定的初衷,这令他更加痛苦,更加不肯原谅自己。
林诗音快乐幸福,是二十岁时李寻欢的最大愿望。
他了解林诗音,就像了解自己。当林诗音对他说,想要一个家庭稳定和平凡生活时,他知道从未向他提过任何要求的表妹说的是毕生大愿,也开始明了,自己绝对不是表妹佳偶。
不管他有多么厌倦,但自从十八岁闯下“小李飞刀,例无虚发”的名号,李寻欢就再也不能摆脱江湖漂泊的宿命。江湖和酒,已经融入了浪子的血液。
和他比起来,一心想过安定生活、重视家庭的龙啸云才是她真正良人。
龙啸云抢过了宾客向李寻欢敬的酒一饮而尽。他已经吐了两回,仍旧不忘替兄弟挡酒,因为他的兄弟虽然爱喝酒,却容易咳嗽。办喜事时新郎抱恙,总不是个好兆头。
不管后来发展如何,现在这位光风霁月又处处贴心的龙啸云,才是他记忆中最初那位救命恩人兼结义兄长。因此李寻欢当初才坚信,和这样的男子在一起,林诗音不会不幸福。
李寻欢按住胸口,咳了十年,胸口疼痛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果然,梦中易见本心。
赞礼高声宣布:“一拜天地!”
牵在手里的大红喜帕动了一下,林诗音在提醒他。她一直记得李寻欢容易在人多时候突然发呆。
朱七七曾经说过,求仁得仁,无所憾矣。和林诗音成亲,一直是李寻欢人生至愿,但他为何心底仍似有遗憾?
门外一阵惊呼,人群骚动起来。
“有贼!抓贼了!”
龙啸云把酒坛重重往桌子上一拍,大踏步走出门外,喝道:“什么大不了的事,也来打扰!”
人群把一个少年推倒在阶下。他一身黑衣被扯得稀烂,瘦削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肮脏不堪,一看就吃了许多苦头。但他的双眼仍旧冷漠无比,没有半点乞怜或畏惧的意思。
那仍是李寻欢毕生所见最英俊的一张脸。
龙啸云已经在喝问:“这是怎么回事?”
抓到少年的时候,他正在院里看梅花。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也没人知道他的来历。
当然,李园主人的大哥龙啸云喜欢交朋友,人人皆知。所以临时雇来的帮工和家丁上前盘问时,开始也很客气。
但少年谁都不理,任凭家丁说得口干舌燥,他仍旧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半树梅花。
梅花无情,一年一度荣枯;人若有情,是否日日煎熬?
在当地,“一门七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