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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贼的大炮犀利,咱们的城门还没有来得及填好,就被他大炮轰开,城内又有作乱的人,这汝阳城当即是守不住了。”
尽管李孟还是大明的齐国公,可在顺军内部称呼中,山东被称为鲁贼,而其余的明军被称为明狗,是截然不同的。
“征西将军,征西将军,这陈六带了多少兵!?”
“小人给不出确数,可不会少于万五!”
这番问答之后,李自成把红缨毡帽向下拉了拉,没有出声,突然开口说道:
“你们两个出生入死也是辛苦了,快下去休息,接下来的事情自有人安排。”
那两个人又是磕了个头,被几名士卒搀扶着下去了,尽管是在强忍着哭声,可还是能听见他们的哽咽。
“双喜,立刻把你能动用的骑兵全给本王撒出去,周围的风吹草动都要立刻给本王回报,不得有丝毫的耽搁!”
“传令刘宗敏,加快速度,尽快歼灭明狗,然后整队聚兵,不得有误,若是一个时辰后,不拿明狗总兵督师的脑袋来见我,本王就要行军法了!!”
闯王李自成脸色铁青,厉声的下令。
第497章 蝉 螳螂 黄雀
汝宁府城汝阳距离襄城这边还有段距离,而且并不是在顺军交通要道之上,毕竟湖广和河南连接的地方是南阳府。
让李自成感觉到惊怒交集的是,山东兵马终于动了,按照兵法的常理,南直隶那边侵入汝宁府,开封府这边这般安静,肯定是不应该。
事实上,闯王李自成已经是想到开封这边的山东兵马已经有动作,只不过自己没有发觉,兵事凶险,当谨慎万分,自己正在与明军打生打死,可却没有想到背后有大敌窥伺,没有做出相应的布置,自己的处境会如何。
边上的宋献策反应的快,在那两名汝宁过来的军官禀报之后,马上就命令附近的亲兵护卫把能听见这句话的官兵一概记名,并且不得妄自走动。
这自然也是闯王的意思,这消息必须要严密封锁,要是流传开来,整个的队伍恐怕就要军心涣散了,到时候要是被明军反咬一口,那就一切崩盘。
此次的大战,以牛金星父子的身份地位,自然要跟随前往,现如今的牛金星已经是大顺的第一文臣,已经有湖广文人撰文称之为“顺之萧何”,此次大军出征,他要和高一功、李过两人镇守后方,筹集给养。
牛佺则是跟随大军前来,而且是作为老营的记室,参赞大军机要,现在他就在闯王的身边观阵。
大顺初立,各处最重军功,牛金星的地位已定,牛佺跟着前来也有混个军功告身,日后也好在系统内跃升的意思。
不过他父子心底却有些不能宣之于众的私密事,听到那两名军将的哭诉,顺军诸人脸上或惊慌,或愤怒,只有牛佺低下了头去,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漠然悲戚,可此时已经有些慌乱,谁还顾得到他。
“本王率老营跟去,李来亨你率本部扎营结寨,不得妄动,双喜,再派一队骑兵去贺锦那边,要有确实的消息传来!!”
闯王李自成又是吩咐了几句,便命令身边的军校去调动兵马前行,李来亨和李双喜各自的安排本部行动。
牛佺、宋献策等人也懂些弓马之术,可大军作战,也没有让他们这些谋士书办冲锋陷阵的道理,两人和一些文书账房之类的被护在阵营中间,宋献策方才一脸凛然大义的模样,这时候却神色变幻,不知道要说什么是好。
反倒是二十出头的牛佺口鼻观心,静坐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陕西总兵贺人龙、山西总兵许定国、榆林总兵白广恩三人带着督师侯恂的车驾,身边跟随大批的精锐骑兵,一起朝着高杰的大营狼狈逃窜。
开战之前,用的是山陕两名总兵的士卒大队,而督师侯恂自领的车营除却后来有部分被驱赶到前面填埋壕沟之外,这些成为士兵还不足半年的新兵大都是留在了大营之中,倒不是不用他们做炮灰。
而是这些人在几日的围困中是饿的最厉害的一批,他们所有的东西都被各军的士卒搜刮殆尽,只能是在那里空着肚皮等死。
就在这天之前,吃泥土吃死的已经是不在少数了,剩下这批人在营中,也就是仅剩下一口气等死罢了。
可明军大营当日里是配合着大车一起扎在官道的中央,这次三总兵率亲卫溃逃,这大营正好是拦在路上。
逃命要紧,谁也顾不得什么了,若是路上有人拦着,那就是刀砍过去,马踩过去,可怜这些车营的士卒,事到临头,竟然是连逃都来不及逃,只能是在那原地等死了。
三总兵的兵马大队毫不留情的践踏了过去,接下来就是那些顺军马队还没有圈住的明军步卒,他们也知道早晚是死。
可是能逃得一时是一时,就算是顺军不留俘虏不受降,可这战斗打到最后,总是要留下了几个投降的兵,希望自己能撑到那一刻,再说跑过这座军营,两边也有不少的路可以走,希望自己到时候能趁乱逃出去。
这些官兵对车营的同伴也不会有什么怜悯之心,只不过他们也是在跑,没力气去杀罢了。
然后就是顺军的大队骑兵,那时候可没有什么阶级兄弟,穷人不打穷人的说法,本来这次,闯王李自成和手下的文武商议,也是打算着把一批明军受降,该为自己的主力,督师侯恂也是天下闻名的文士,也可以给大顺装点门面。
但总兵牛成虎突袭唐县,屠戮满城妇孺老幼,那可都是顺军军将校尉的家属,这一来,双方可是彻底的撕开了脸面。
从开战的准备开始,闯王李自成就再也没有提过“不杀降卒”的这个说法,一进战场,顺军马队的中下军官就是红了眼睛。
若是有人不动手去杀,还会被领军的大声呵斥,认为是偷懒藏奸,何况顺军围了明军这么多天,军将士兵,从上到下都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此时开打,自然是放手大杀。
从壕沟那边开始,已经看不见正常颜色的土壤了,地面不是紫色就是红色,血肉已经是完全涂抹了此处。
明军的士卒在那里哭号求告,顺军的士卒在那里大声的喊杀,天地之间犹如是人间地狱,身处其中,除却绝望就只有暴虐。
这是真正的灾难,陕西、河南是从崇祯初年就开始闹起流民大乱的省份,官兵和流民军队彼此厮杀,拉锯般的滚来滚去。
大批的青壮劳动力或者是自愿或者是被迫的参与到这场大战之中,他们去参军厮杀,田地自然就没有人耕种,这样的状况,即便是年景改善,可稍有风吹草动,则又是民不聊生,然后逼得更多的人去作乱去当兵。
死掉一个人,田地里就少了一个耕种的农夫,当兵的多一个,依靠掠夺和来谋生的强盗又多了一个。
这是个极为恶性的循环,年复一年,让地方上人烟稀少,越发的破败不堪,而这次的襄城大战,明军几乎是把陕西残存的青壮劳力搜刮一空,进入河南后,又是到处的征发男丁随军出战。
顺军的情况稍好有限,如此大规模的兵马调动,自然需要大部分的民夫丁壮协助,双方这么一来,可以预料,接下来的三十年之内,陕西、河南甚至是受到波及的山西、湖广之地,都不会恢复元气。
这之后,肯定还有更加漫长,让人苦不堪言的苦难要施加在关中、中原的百姓身上,可在现在的战场上,谁也不会以为会有什么比现在更像是修罗地狱。
顺军的马队从容追击,可所过之处,血流成河,明军的马队仓皇奔跑,所过之处,也是如此,若是外人看来,这简直是两军合力在屠杀。
明军彼此火并之事甚多,尽管高杰去往北边守住后路,可面对自家友军的方向上,却丝毫不敢大意放松,营栅、壕沟、拒马鹿砦一个也不少。
自从开战时候起,高杰部知道南下的路被其余几人占去,自己想要有活路,就只能从北边突围,所以南边没有留下什么方便大军进出的路径,反正这是后方,关键时候填平了就是,不耽误什么事情。
谁想到这举措,如今还真是有些歪打正着的好处,那边在壕沟两侧拉锯开战,这边在死命的攻打“顺军”营地。
等到贺人龙几名总兵朝着这边溃逃的时候,高杰已经是死皮赖脸的和胶州营马军统领汤二投降了。
郏县南和襄城北这两地还是颇有距离,那边溃逃狂奔,想要到这里也是需要不少的时间。
这等追杀逃命的,没有什么顾惜马力的说法,只是在哪里拼命的催马狂奔,可这距离不断,太阳落山的时候,也就是将将的能看到高杰营寨的边缘,可高杰的营盘之中也是声音嘈杂喧嚷,纷乱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