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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玉环因父亲晋官为司业而回了一次家,她的哥哥,已婚,承荣郡主成了杨鉴的妻子后,彼此很合得来,他们有赐第,但杨鉴夫妇又常住在父亲家。
杨玉环来向父亲致贺时,还看到从兄杨铦,那是她已故的大伯父杨玄琰的长子,杨玉环祖父直系的第一继承人;还有,她也看到族叔杨明肃,那是玉环叔祖父的儿子,她还在婚前几年见过的。
在家中,她又得知了曾参与婚礼的小从妹花花,今年秋冬之间曾结婚,夫家为巴蜀的巨家大族裴氏。
她在父亲家中和亲人闲话,杨铦又告诉,她有一位族兄、伯祖父的长孙杨钊,在巴蜀为新都尉,秩满,入节度衙门——杨玉环幼年时见过这位族兄,但早已没有印象了;只是,她这一次回家,得知了自己曾祖以下的亲族情况,她的从兄杨铦,为人较精明,把祖父辈三兄弟的后人,列写一纸,送给美丽的堂妹妹。
她在喜悦中回寿王邸,她的丈夫却在发愁——因为内侍牛仙童收受幽州节度使张守珪的重贿,谎报奉命查察的事,被人检举而处死——牛仙童和寿王有来往,李瑁听到一些谣传而紧张着。
他告知妻子,杨玉环惘惘地相看,稍后,她表示自己的见解,如果有事,在牛仙童死前就会牵连到,牛仙童既已被杀,那就不会有大问题了。
这是合乎情理的解释,可是,寿王仍然发愁,他再透露,自己的一名小内侍,曾在无意中听永王宅邸的内侍谈及自己,有不大友善的意思,他向妻子解释,永王和太子是很接近的人。
杨玉环为此而喟叹了,她向丈夫说:“真想不到,帝王家有那么多的烦恼!”
寿王苦涩地一笑,对此,杨玉环不能深入领会,由于她本身在欢乐中,心情不同,她恣放地以双手捧住了丈夫的面颊,摇撼着说:“我想,不会有事的,你好好地,没有过失,总不会把你的王位革掉,放逐!”
“玉环,帝王家的事很难说,你可记得前太子和鄂王、光王,他们被赐死!”寿王沉不住气了。
“他们要谋反呀!”她据所知而脱口说出。
“不,玉环,在帝王家,罪名加到你身上时,会连自己都不知道,我真有些担心——唉!母后故世太早了!”
从武惠妃故世之后,杨玉环一再自丈夫处感受到危难,她是开朗的,经常不以为意,但一次又一次,她终于感受沉重了。
十月丙戌,皇帝赴骊山温泉宫。
诸王、公主、大臣及命妇,从驾的人数比往年多。
天下太平,宫廷和朝廷都富足,开元皇帝似乎也很舍得花钱了,夏秋之间,除了再修造东都的明堂外,骊山的若干宫殿也经常修葺,又新建了几所堂皇的宅第,供诸王、公主居住。又建宅赐大臣。
诸王赴骊山,由太子绍统率——太子原名李玙,这回赴骊山之前,皇帝为他改名绍。这是传统,太子的名字与诸王不同偏旁。可是,在寿王看来,却有隐痛,他以改名一事忖度,太子受到父皇器重。他以为,这对自己是不利的。因此,在欢乐的日子中,寿王的心情仍很沉重。
咸宜公主也随驾到了骊山,她对弟弟的处境是关切的,由于她在外面,所知较多,她鼓励弟弟,不要绝望,她告知弟弟,首席宰相李林甫和侍中、兵部尚书牛仙客二人都和太子合不来,这两人,一文,一武,昔日都因武惠妃之故,建议立寿王为太子的,这两人现在的地位极重要,他们有机会时,会打击太子,她又告知弟弟,太子改名“绍”,虽有克绍箕裘之意,但绍字很平凡,并不特出;从小地方看,寿王还是有机会的。他从咸宜公主处得到安尉,一些自我陶醉式的安慰。
这是一面,在另外一面,寿王妃杨玉环,在骊山温泉宫,由玉真公主相邀,又和皇帝相见了。
大唐开元皇帝对这位媳妇具有微妙的喜悦感,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内心的情分;名份已定了,他为皇帝近三十年,自命是继承太宗皇帝的英主。他自我检点着,不愿做出滋人议论的事,因此,在玉真观和寿王妃见了那一次之后,就竭力忍耐着不再私见,玉真观那一次相会,是他托小妹安排的。
此后,他不着痕迹地擢升了杨玉环的父亲,他想念着媳妇,但在宫城中,即使利用玉真观,消息一样会传出去的,他不愿被人所议而自抑。可是,在自抑中,对媳妇的思念却越来越深。
在渴想中,他以为见见也是一宗偷情的事。
他只求见见,但在长安城内,他尽力克制他这项欲望,到了骊山温泉宫之后,在温泉中享受了几次沐浴之后,渴思再也无法抑制。终于,他又托了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早已看出了皇兄的心意,她虽然知道这样的事传开去,不大好,但不能拒绝皇帝的请托。
她自行去邀了寿王妃出游,到了外面,她坦率地告知杨玉环,同去看皇帝。
杨玉环有讶异感,她问:“公主,我的身份能随便去见得皇帝的吗?”
“在制度上,这自然不行,但有例外,第一,这不是在宫城;第二,皇帝在骊山,虽然一样处理天下事,但名义上,在骊山总算是假日,不必深守制度,”玉真公主笑着相告:“还有一点,皇上自武惠妃故世之后,少有娱乐。上次在玉真观相遇,皇上很愉快,也很想再见你,所以,我来约你——皇上还想和你商量着如何改编婆罗门乐章。”
杨玉环对玉真公主的述说感到淆惑,她以为,皇帝不应该找媳妇陪着玩的啊!以前,没有这种先例。
但已经出来了,又当着玉真公主,她自然没退回的可能,于是,她到骊山温泉宫的一所名叫萼绿的别院来见皇帝。
她们的车直入别院宫门,至内苑殿阶,这又是特殊事件,平日,皇族中的人,车只能停在宫门之外。
在一所向南的宽广的屋宇内,杨玉环拜见皇帝,皇帝身边只有两名侍女。显然地,他们的相见又只会是三个人!杨玉环内心泛起了不安,那是奥秘的直觉,很难解释,只是,她以为自己如这样地和皇帝见面,总是不大妥当,被人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会尴尬。
大唐开元皇帝的态度,有如光风霁月,他和煦地接待小妹妹和媳妇,在初步的礼节和寒暄之后,他引她们入有阳光照到的平台,赐座,随后,他向杨玉环说了上次见面之后,已有多时未见,他说,在长安宫城,一个皇帝的行动受到种种限制,不方便自由找人,特别是找儿媳——李隆基说到此处,发出了笑声,似有遗憾地说:“做皇帝的人,有时比平常人都不自在,譬如在公余,要找一个人玩玩,也难。”
皇帝说话的平和,使寿王妃难以接嘴,但她那一双大眼睛却看着皇帝,好象是询问:“后宫如此多的人,为何找我?”
“难道,一个做皇帝的人真会少陪伴游乐的人?”在她的观念上,做皇帝的人,应该要什么有什么的。李隆基似乎明白她的心意,接下去说:“有许多事,你一时不会明白,皇帝除了发威的时候可以为所欲为,平时,受到种种限制,举一个例说,今天上午,我想去打马球,高力士告诉我,太子领了一队人在打球,此外,还有一队吧——这样,我就不能去了!”
杨玉环虽然在皇家生活了一段不短的时日,但由于夫妻之间恩爱,许多皇家礼法,为她所疏忽,此刻,听到皇帝提到马球,她的童心又滋兴了,她见过打马球,但不曾正式参观,自然也没有玩过,偶然动兴,便脱口问出:“陛下,你也会打马球?那很好玩,是吗?我见过,可惜没看清。”她讲得很快:“那要从高处往下看,才能看到全场,我只看到几匹马在一边追球!”
皇帝掩抑地笑,点头说:“打马球确是好玩的,我自信玩得很不错,打马球,第一要骑术优良,眼明手快,你欢喜看,下一回,我召集宫中最好的两队来表演。”他巧妙地把握机会约了媳妇下一次相见。
在旁边的玉真公主及时接口:“玉环,下回来,你也可以试试,我学打马球,只两次,也可以应付了,下次,我来陪你玩,从前,我也喜欢这个男子们的玩意儿。”
“我能玩?我可以?”她有些惊喜,目光自玉真公主身上移向大唐天子。
大唐天子微笑着点头,然后,进小食,稍缓,他邀两位女士上萼绿别院的楼。
楼,面积并不大,一排向南的长窗,全用半透明的明角嵌镶,阳光照着,室内的光线恰到好处,而且暖暖地,杨玉环除了鞋,小心地在特别软和厚的地毡上行进。
皇帝邀她们在一圆形的几前坐下,他自行移过一张垫,俟侍女奉上酒桌,再坐下,指着几上陈放的几个卷子向杨玉环说:“这是一套婆罗门乐章,教坊的几名乐工照我的意思改写,但奏起来并不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