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行大礼。姻既已订,理宜完娶,但念水官远任,入赘为宜。仰该县传谕二姓,即择吉期,速成嘉礼,毋使摽梅逾期,以伤桃夭雅化。限一月成婚,缴如迟,取罪未便。
鲍知县接了牌,细细看明,知是过公子倚着按院是门生弄的手脚。欲要禀明,又恐过公子怪他;欲不禀明,又怕按院偏护,将水小姐看轻,弄出事来,转怪他不早说。只得暗暗申了一角文书上去,禀道:
本县为媒行聘,虽实有之,然皆过生员与水氏之叔水运所为,而水氏似无许可之意,故至今未决。宪委传谕理合奉行,但虑水氏心计灵巧百出,本县往谕,恐恃官女,骄矜不逊,有伤宪体。特禀明,伏乞察照施行。
冯按院见了大怒道:“我一个按院之威,难道就不能行于一女子!”因又发一牌与鲍知县,道:
察院又示:照得水氏既无许可,则前日该县为谁为媒行聘?不自相矛盾乎?宜速往谕!且水氏乃罪官之女,安敢骄矜!倘有不逊,即拿赴院,判问定罪。毋违!
鲍知县又接了第二张宪牌,见词语甚厉,便顾不得是非曲直,只得打执事,先见过公子,传谕按君之意,过公子满心欢喜,不消托咐。然后到水侍郎家里,到门下,竟自走进大厅来,叫家人传话,说本县鲍太爷奉冯按院老爷宪委,有事要见小姐。家人进去报知,冰心小姐就心知是前日说的话发作了,因带了两个侍婢,走到厅后垂帘下立着,叫家人传禀道:“家小姐已在帘内听命,不知冯按院老爷有何事故,求老爷吩咐。”鲍知县因对着帘内说道:“也非别事,原是过公子要求小姐的姻事,一向托本县为媒行聘,因小姐不从,故此搁起。今新来的按台冯老大人,是过学士的门生,故过公子去求他主婚,也不深知就里,因发下一张牌到本县,命本县传谕二姓,速速择吉成亲,以敦风化。限在一月内缴牌,故本县只得奉行。这已传谕过公子,过公子喜之不胜,故本县又来传谕小姐,乞小姐凛遵宪命,早早打点。”冰心小姐隔帘答应道:“婚姻嘉礼,岂敢固辞?但无父命,难以自专,尚望父母大人代为一请。”鲍知县道:“本县初奉命时,已先申文代小姐禀过。不意按台又传下一牌,连本县俱加督责,词语甚厉,故不敢不来谕知小姐。或从或不从,小姐当熟思行之,本县也不敢相强。”冰心小姐道:“按院牌上有何厉语?求赐一观,”鲍知县遂叫礼房取出二牌,交与家人,侍妾传入。冰心小姐细细看了,因说道:“贱妾若辞过府之姻,非有所择,只因家大人远戌,若自专主,异日家大人归时,责妾妄行,则无以谢过。今按院既有此二牌治罪,赫赫严严,虽强暴不敢为,况贱妾弱小,焉敢上抗?则从之不为私举矣。但恐丝萝结后,此二牌缴去,或按院任满复命,将何为据?不几仍妾自主乎?敢乞父母大人禀过按院,留此二牌为后验,则可明今日妾之遵按命,是公而非私矣。”鲍知县道:“小姐所虑甚远,容本县再申文禀过按院,自有定夺。二牌且权留小姐处。”说罢,就起身回县,心下暗想道:“这水小姐,我还打量始终成全了铁公子,做一桩义举。且她前番在过公子面上,千不肯,万不肯,怎今日但要留牌票,便容容易易肯了?真不可解!到底是按院的势力大。水小姐既已应承,却无可奈何,只得依他所说。”做了一张申文,申到按院。
冯按院看了大笑道:“前日鲍知县说此女性烈,怎见我牌票便不例了!”因批回道:
据禀称,水氏以未奉亲命,不敢专主,请留牌以自表,诚孝义可嘉。但芳时不可失,宜速合卺,以成雅化。既留前二牌为据可也。
鲍知县见按院批准,随又亲来报知水小姐,临出门又叮嘱道:“今日按台批允,则此事非过公子之事,乃按台之事了,却游移改口不得。小姐须急急打点,候过公子择了吉期,再来通报。”冰心小姐道:“事在按院,贱妾怎敢改口?但恐按院想过意来,转要改口。”鲍知县道:“按院连出二牌,成全此事,他怎到反要改口?”冰心小姐道:“这也定不得。但按院既不改口,贱妾虽欲改口,亦不能矣。”鲍知县叮嘱明白,因辞了出来,又去报知过公子,叫他选择吉期,以便合卺。过公子见说冰心小姐应承,喜不自胜,忙忙打点不题。正是:
莫认桃夭便好进,须知和应始相俦。
世间多少河洲鸟,不是鸳鸯不并头。
却说冯按院见水小姐婚事亏他势力促成,使过公子感激,也自欢喜。又过了数日,冯按院正开门放告,忽拥挤了一二百人进来,俱手执词状,伏在丹墀之下。冯按院吩咐收了词状,发放出去,听候挂牌,众人便都一拥去尽,独剩下一个少年女子,跪着不去。左右吆喝出去,这女子立起身,转走上数步,仍伏跪下,口称:“犯女有犯上之罪,不敢逃死,请先毕命于此,以申国法,以彰宪体。”因在袖中取出一把雪亮的尖刀,拿在手里就要自刎。冯按院在公座上突然看见,着了一惊,忙叫人止住,问道:“你是谁家女子?有甚冤情?可细细诉明,本院替你申理,不必性急。”那女子应说道:“犯女乃原任兵部侍郎、今遣戌罪臣水居一之女水氏,今年一十七岁,不幸慈母早亡,严亲远戌,茕茕小女,静守闺中,正茹荼饮泣之时,岂敢议及婚姻?不意奸人过其祖,百计营谋,前施毒手,几令柔弱不能保守;今又倚师生势焰,复逞狼心,欲使无瑕白璧痛遭点污。泣思家严虽谪,犹系大夫之后,犯女虽微,尚属闺阁之秀,礼义所出,名教攸关,焉肯上无父母之命,下无媒妁之言,而畏强暴之威,以致失身丧节?然昔之强暴虽横,不过探丸劫夺之雄,尚可却避自全;今竟假朝廷恩宠,御史威权,公然牌催票勒,置礼义名教如弁髦,一时声势赫赫,使闺中弱女,魂飞胆碎。设欲从正守贞,势必人亡家破。然一死事小,辱身罪大,万不得已,于某年某月某日沥血鸣冤,遣家奴走闹下,击登闻上陈矣。但闺中细女,不识忌讳一时情词激烈,未免有所干犯。自知罪在不赦,故伏俯台前,甘心毕命。”说罢,又举刀欲刺。
冯按院初听见说过公子许多奸心,尚不在念,后听到遣家奴走阙下,击登闻上陈,便着了忙,又见她举刀欲刺,急吩咐一个小门子下来抢住,因说道:“此事原来有许多缘故,一院如何得知?且问你:前日历城县鲍知县禀称,是他为媒行聘,你怎么说下无媒妁之言?”冰心小姐道:“鲍父母所为之媒,所行之聘,乃是求犯女叔父水运之女,今已娶去为室久矣,岂有一媒一聘娶二女之理?”冯按院道:“原来已娶过一个了。既是这等说,你就该兴词来禀明了,怎么就轻易叩阍?”冰心小姐道:“若犯女具词可以禀明,则大人之宪牌不应早出,据过公子之言而专行矣。若不叩阍,则沉冤何由而白?”冯按院道:“婚姻田土,乃有司事,怎敢擅渎朝廷?莫非你本上假捏虚词,明日行下来,毕竟罪有所归。”冰心小姐道:“怎敢虚词?现有副本在此,敢求电览。”因在怀中取出呈上。冯按院展开一看,只见上写着:
原任兵部侍郎、今遣戌罪臣水居一犯女水冰心谨奏,为按臣谄师媚权,虎牌狼吏,强逼大臣幼女,无媒苟合,大伤风化事。窃惟朝廷政治,名教为尊;男女大伦,婚姻是重。往来说合,必凭媒妁之言;可否从违,一听父母之命。即媒的成言,父母有命,亦必须之礼行聘,三星照室,方迎之子于归。从未闻男父在朝,未有遣媒之举,女父戌边,全无允诺之辞,而按臣入境,一事未举,先即遣虎牌,立勒犯女,无媒苟合,欲图谄师媚权,以极私恩如冯瀛者也。犯子柔弱,何能上抗?计惟有刎颈宪墀,以全名节。但恐沉冤莫雪,怨郁之气蒸为灾异,以伤圣化,故特遣家奴水用,蹈万死击登闻鼓上闻。伏望皇仁垂怜,昭雪威逼惨死之苦;敕戒按臣,小有公道,则犯女虽死,而情同犯女者,或可少偷生于万一矣。临奏不胜幽冥感愤之至。
冯按院才看得头一句:“谄师媚权”,早惊出一身冷汗;再细细看去,忽不觉满身燥起来;及看完,又不觉勃然大怒。欲要发作,又见水小姐持利刀,悻悻之声,只要刺死。倘自刎了,一发没解。再四踌躇,只得将一腔怒气按纳下去,转将好言解谕道:“本院初至,一时不明,被过公子蒙蔽了。只道婚姻有约,故谆谆促成,原是好意,不知并无父母之命,到是本院差了。小姐请回,安心静处,本院就有告示,禁约土恶强婚。但所上的本章,还须赶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