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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倚她作护卫,日夜不离左右,所以航海避兵,也只有吴氏随侍。其余上自妃嫔,下及宫娥,都随太后启行。不料行次吉州与太和县,两次遇警,宫娥彩女,被掳被逃的,约在半数以上。等到行至虔州,昭容怀孕已届足月,快要生产了,太后满指望着她早生贵子,就在虔州驻跸,将州署权作行宫。耽搁了半个月,昭容妊娠已达二百八十日,仍不见生产,只是病恹恹卧床不起。本来她是自小娇养惯的,更兼是第一次妊娠,且益以乱离奔波,日夜提心吊胆,寝馈不安:有时睡到半夜里,蓦地警讯传来,从梦中惊醒,吓得魂灵儿飞去半天,急忙下床逃遁。你想将届足月的孕妇,怎经得坐卧不安,镇日价在恐怖中讨生活呢?所以胎儿早已死在腹中。叫她还是破题儿第一遭得胎,哪里懂得胎儿的死活。那太后见她卧病多日,还以为是产前病,不妨事的,并不着急。直挨到三百天以外,胎儿仍不堕地,病势益发沉重,口中时作呓语。服侍她的李宫娥才着了慌,忙去报知太后。太后即遣潘贵妃来视疾。看官们,阅过上文,谅还记得,当太子敷死后,蓝宫娥不是诬陷过昭容,说太子是被她诅咒死的?现在虽已水落石出,潘贵妃心中不免有些余恨;今见她快要生产了,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的爱子,怎愿知心着意去替她视疾呢?懒懒地走到床前,问道:“腹中可觉发动吗?”昭容神志模糊,懒得开口,把头摇摇。潘贵妃就退了出来,回复太后道:“不像临盆咧!隔几天自然会得瓜熟蒂落的。这都是她不耐苦,不肯安心静养,硬生生弄出来的,常言苴:”产前病,手弹弹‘,等到坐草以后,身体就会复原的。“太后信以为真。又挨过了几天,昭容已有二十多天不曾进食,正气亏耗已尽,竟然发厥了。幸有李宫娥在旁,连忙掐入中叫唤,才得苏醒。李宫娥就奔告太后道:”昭容病势十分沉重,刚才晕厥过去,请慈驾亲往一观,还须速请医生诊治。“太后就来看视昭容,见她面庞瘦削,气息奄奄,连人面都不认得咧,很惊慌地说道:”怎么已病到这般地步?这里不知有没有著名医生呢?“说着,就遣内侍出宫访请。一路探问,晓得北门街有个著名女科卢再医,汲汲登门延请。卢再医闻得是官眷延请,不敢挨延,就将门诊命门人代诊,自己跟着内侍,径抵行宫。内侍奏过太后,然后引卢再医走到昭容卧床前。锦帐低垂,由李宫娥把昭容的手,从帐缝中伸出诊脉。原来官禁森严,医生替后妃嫔御诊脉,例不照面,只露两手。有入说:”连手都不给医生触着,是用丝线缚在病人寸关尺上,医生只能按线诊脉。“这也未免言之过甚了。单把脉息,不观气色舌苔,已经隔膜,若然连脉息都不能接触,简直以人命为儿戏。宫眷们害病,十个要死九个了。当下,卢再医诊罢两手,退出寝宫,向内侍说道:”阴阳两无,元气早已耗尽;而且腹中还有死胎,攻之使下,病人正气没有,受不起痛苦,不待死胎堕地,先已气绝;留在腹中,延日已久,早已发溃,也是要死。若在半月以前延我诊治,一药而死胎下,再药而产母安;现在时间太迟;纵使扁鹊复生,也属徒唤奈何,无可救药的了。整备后事吧!“内侍还只是恳请处方,他竟掉头不顾而去。延至半夜,昭容果然香消玉殒,一命呜呼。太后得闻噩耗,掩面哭泣了一会儿,就传旨着都指挥使杨维忠备办棺殓,暂厝虔州;一面由维忠具疏奏闻行在。
且说高宗闻得金人远退,整备西还,遂召群臣集议驻跸之所。吕颐浩奏道:“将来宜驻浙右,徐图入蜀,日前还宜少待启跸。”范宗尹道:“若使车驾入蜀,恐两失之;据江表而图关陕,则两得之。”高宗道:“卿言甚善,吕卿太鳃鳃过虑了,殊不知金人视朕所在而进,即使入蜀,纵有栈道可守,安保金人不能攻入?航海原属吕卿献策,不过一时权宜之计,岂能郁郁久居?朕意已决。”遂传令启跸,径至越州,下诏亲征,即将越州升为绍兴府。那下诏亲征,是颐浩所请,高宗韪其言,整备巡幸浙西。御史中丞赵鼎素与颐浩作对,屡次参劾他专权自恣。颐浩也劾鼎阻挠国政。诏改赵鼎为翰林学士,鼎不拜;后改为吏部尚书,仍不拜;即日上疏辞官;疏言:“陛下有听纳之诚,而宰相陈拒谏之说;陛下有眷待台臣之意,而宰相挟挫沮言臣之威。请即收回成命,后日方长,报国请待诸异日。”疏上,坚卧不出,及闻颐浩请帝亲征,又上疏论颐浩过失,凡千余言。颐浩因此求去。高宗也因他才不足胜宰相大任,姑念他在苗傅作乱时,倡义勤王,前功具在,特加优礼,下诏罢为镇南军节度使兼醴泉观使;一面复命赵鼎为御史中丞兼签书枢密院事,并面谕赵鼎道:“朕闻前朝忠谏之臣,恨不之识,今于卿见之!”从此朝政皆由鼎执掌。那时金挞懒围攻楚州,城中粮道又被兀术截断,守将赵立支持不住,遣人到越州告急。
赵鼎即命张俊往援,不料俊是颐浩的好友,不愿受鼎派遣,坚辞不行。鼎只好改派刘光世往援。光世是个贪生怕死之徒,逗留江西,始终不赴楚州。可怜忠义不屈的赵立,竟与城俱亡。
高宗得悉,扼腕叹息,下诏追赠奉国节度使,赐谥忠烈。楚州虽失,那江西的金兵,却被留守司统制牛皋邀击于宝丰,又被岳飞袭杀于静安,金兵丧胆而逃。高宗得此捷报,稍觉宽慰。
霍地接到杨维忠报告昭容噩耗的奏疏,不禁痛哭流泪,心想:朕躬即贵为天子,应当享受三千粉黛的艳福,而今皇后远处金邦,地北天南,难谋一面,爱情夫妇今生不知有无见面之期!
那昭容貌似邢后,特加宠幸,方冀她早生贵子,接回行在,以图欢叙,哪知天不假年,遽尔与世长辞。莫不是朕躬福薄有以致之?否则哪得会皇后则南北睽违,嫔御则人天永隔,生离死别,交逼而来!枉为天子,反不如寻常百姓,一夫一妇,尚可偕老白头。昭容若然常随左右,或者不死,也未可知。现在尚有贵妃等随太后远处虔州,是宜从速迎归,免遗后悔。打定主意,次日视朝,即向赵鼎说道:“”朕幼年本不识隆祐太后,自即位后,迎至南京,视朕犹如亲生爱子,现在远处数千里外,兵戈扰攘,风鹤频惊,朕心难安,亟宜迎归奉养,以慰朕朝夕慕念的苦心!“赵鼎答道:”百善孝为先,陛下思慕太后,理当遣使迎归。“于是即遣卢益、辛企宗、潘永思等往虔州奉迎。
只因路途遥远,半路还出了岔枝儿,以致三月遣使出发,直延到八月下旬,太后方至越州。
看官们,你道半路出了什么岔枝儿?原来就是虔州土豪陈璧入。上文不是叙过他率众围城,索取宫娥裘翠娥,卒被杨维忠部下所败,虔州存身不得,弄得进退维谷,还要受老父陈新的责备。本则陈新无志围城,都是璧人极力怂恿出来的,如今有家归不得,后悔莫及了!却巧即时世乱年荒,盗贼蜂起,建州范汝为作乱,拥众数万,官兵征讨,屡为所败。统制李捧往捕,亦是被他杀得大溃而逃。于是声势日益浩大,璧人遂率团兵百余人,赶往建阳投奔汝为,进见道:“太后及妃嫔现在虔州避乱,小将愿往掳之,以作进见之礼,请拨健卒一千,以壮声威。”汝为嘉其勇,即命为右队先锋,拨步兵一千,骑兵五百,归他统率,并向他发令道:“即带骑兵先驰,步兵继进,速往虔州。若能将后妃嫔御尽行掳住,不得伤害她们生命,准备和宋君交换闽省地盘。前去若能得手,便是第一大功。不过路程杳远,就劫到手,还怕他们追赶夺回,此举关系非细,务须步步留心,不得有误。”璧人唯唯接受令箭,并发给的兵士花名册,马上下校场点名,连夜亲率骑兵先行出发,步兵继进,一路向虔州前进。那时中原鼎沸,四方盗贼蜂起,百姓颠沛流离,充塞于道,所以璧人假扮难民,把武器藏着赶路,并无耽搁。那一日已抵虔州地界,离城十里暂立浮营,守到黄昏,后队步兵方才赶到。璧人就带一千步兵,于半夜里冲到虔州城下;一霎时喊杀连声,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把虔州城团团围住,好似飞将军从天而下。城中的守将杨维忠得报,慌忙奔入行宫,保护宫眷,并安慰太后道:“谅必是盗匪,金兵已被岳飞、张浚所败,转向陕西去了,决不会飞到这里的。”话声未绝,内侍飞奔入宫报道:“贼兵已从北门攻入,快要冲进宫来了。”
维忠急得手足无措,更兼宫眷哭哭啼啼,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