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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联络部门汇报,暗中指望所汇报的消息会受到重视。这种做法应视为有预谋的制造不和,尽管此事无疑地起了制造不和的作用,但其根本动机是更多地出自本能(反对英国人和美国人的消息,他们好象也同样兴高采烈地向俄国人汇报。补充这一点,才算是不偏不颇)。至于纳粹追随者这一类人,他们的借口就层出不穷了。如果把“我只不过是一个小人物”作为基本主题,则说法是各各不同的。他们知道的情况是那么少。“当然,我们了解集中营不是休养所,可是我们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他们对可能出现的前后矛盾毫不介意,接着又说道:“一个人单枪匹马能干什么呢?告密的到处都是,为了一件芝麻大的事,你自己就可能给关进集中营。”“为什么事事都怪德国不好?别的国家[一般指俄国人〕的所作所为也够坏的了。”在盟军越过莱茵河之前,有一个德国人来找盟国军官,要求这位军官制止一个外国工人偷他的自行车。那位军官说,近几年来你们从被占领国家可能已经抢走了大量的自行车。”但是,中尉,”那人气忿忿地回答说,“那时是在进行战争呀。”在某一方面、这些推托之词也许是有道理的。这些人自身卷进纳粹的大灾难,并不是有意选择的。他们赶着纳粹的浪头,这样做似乎是免遭麻烦的最便当的途径。恰恰相反,这样做,遭到的麻烦比任何时候还要多。
他们的反抗办法是设法摆脱羁绊。在德国,这个办法一直很流行,有士兵,有文官,有圣职人员,有知识分子,也有“小人物”。“政治,让政治家们去搞吧。这类事,对我们来说,太高深了。我们一插手,会引火烧身的。”
总之一句话,“你的两所房子都染上瘟疫,就跳不出瘟神的手掌心了。”这是普通人的本能反应,尤其是在情况不妙的时候。
在占领的头几个月,要使德国人对政治和行政管理感兴趣,是够困难的。
又是劳累困顿,又是幻想破灭,又是为日常生活烦神操心,这就使得德国人渴望由别人来代替他们尽可能多做一些事情。谢天谢地,不管是好是坏,战争终于结束了,他们乐得坐下来歇一歇,让盟国来指点怎样管理这个国家。
当然,谁也不能摆脱掉本身社会背景的影响。尽管这些人的主张是非政治性的,但是他们深受纳粹的毒害,深受德国传统的薰陶。他们中大多数是这样的一种人,对于时代思潮不加批判,不加思考就予以接受。他们会60以同样的情况接受并重复民主的滥调。他们保留着一大堆的看法和设想,从而使自己与盟国隔离,对自由主义态度不作任何真实的理解。他们不明白在谴责纳粹主义方面他们自己作了多少精神准备。他们既没有持久力,也没有思想武装去进行一次重新评价。
第四类人准是如释重负地欢迎战争结束,因为这样一来,他们的爱国主义与反法西斯主义之间的剧烈斗争也就终止了。实际上这只是改变一下论调而已,就是说与征服者合作到怎样一种程度才算是背叛了德国的理想。无庸置疑,重建工作是有利于公众的,但无需与占领军保持密切的个人关系。无需具有多大的预见能力,就可测知民族主义者在几年以后作出的反应,或者可以看到那些最明显的亲盟国的人将是怎样的情景。在新的体制下,这一类人都转变成“持保留态度的信徒”。在他们脑海里呈现的犯罪问题也是非常尖锐的。狂热分子不承认有罪。第二、第三类人用上述种种方法嫁罪于人而藉以逃避责任。他们推卸责任,虽然在有些人的内心里稍有犯罪之感,就是说他们并未参与其事,只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已。消极的反纳粹的人,他们颇有见识,对自己应负责任这一点是不会不知道的,但他们内心产生一种悔恨情绪与爱国主义的冲突,感到抑郁不伸,毫无建树。他们不愿承认错误或请求宽恕,唯恐被视为放弃了德国人的立场。他们很乐意为自己的态度辩护,可是辩护也无补于事,因为他们所缺乏的是精神上的勇气,而不是智力上的信心。盟国唠唠叨叨地对他们尽讲些犯罪问题,而且要他们认罪,这的确是一个错误。越是要他们认罪,越是造成心理上的很大障碍。解决的办法在于不咎既往,共同合作来建设一个新的德国。有一大批德国人真正热衷于建立一个超国家的欧洲的想法,就此而论,是值得予以注意的。这样,一些人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想把他们的爱国主义提到一个更高的水平来解决他们心理上的紧张。
在这些论点中,突出的是全体德国人对纳粹的罪行61 承担“集体罪责”
的观点。有过这么一个传说,这种论点是英美官方所奉行的原则。事实并非如此。没有哪个指令有过这样的提法,没有哪个高级英、美大臣或部长在讲话中提出过这样的主张。他们所强调的是全体德国人民要对纳粹的行径及其后果分担责任。“责任”这个词,在波茨坦宣言中使用过。英国广播公司费了很大的劲去区分“罪责”和“责任”的意义。前者必然含有谴责的因素,而后者则不然。毫无疑问,驻德军队中的许多下级人员对这两者的区分能力是很差的。“集体罪责”的说法肯定是盟国的个别军官宣扬出去的。但是德国人并不愿为罪责和责任之间的区别而烦心,也不愿去研究个别人的讲话是否代表其上级,这种情况本身是意味深长的。集体罪责是一个考虑极不成熟的概念,很容易加以驳斥。在承担后果这个意义上人人必须分担责任的说法,使得那些设法推卸责任、准备要求获得较好待遇的人都站不住脚了。无庸置疑,集体罪责这一虚构的说法多半是德国人宣扬开来的,尽管他们这样做也许是出于本能而别无意图。他们竟然把大部分盟国评论员引入了歧途。
对坚定的反纳粹者来说,战争意味着一场恶梦的结束。就他们企图进行积极的反抗而论,他们的处境始终是危如累卵,无从得知哪一次敲门是盖世太保光临。就他们保持消极态度、闭口不谈思想而论,他们必须长期克制自己,不让一言一行失慎,从而暴露出自己的态度。由于迫害和移民,他们的人数日益减少。留在本国的许多人,不是锒铛入狱,便是关进了集中营。如果他们露面时不带有神经病或神经抑制症状,那真是个奇迹。但对他们来说,特别对社会民主党人来说,战争结束也带来了失望。故时他们中的大多数对于盟国不亲近他们,拒绝和平试探的一切努力,要求无条件投降,都表示忿恨不平。他们不能相信,一旦战争结束。他们原来的态度是否还能维持下去。
他们认真对待这样一种理论,即战争不是在国家之间,而是在意识形态之间进行的。他们希望德国政府交由他们来掌管,而盟国代表则象同事一样在旁协助。事实恰恰相反,他们看到政府为外国军人和行政人员所接管,这些人对德国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往往把所有德国人看成一样。总有一天,许多责任要落在他们身上。然而,他们继续受到和别人一样的战败国国民的待遇,他们所受的困苦、所领的口粮,与其他的人一样。62 从长远的观点来看,这无疑是个有利条件,因为这可以使他们不致沾染上太多通敌的污点,但同时这也使人感到痛心,特别是在大多数其他德国同胞也抱着和他们同样的希望,而结果只能认为盟国对他们视若草芥的时候。由痛心而一直想到罪责问题,他们所受到的待遇,好象是集体罪责这一理论所导致的结果。他们和其他同胞一样,认为盟国是持有这种看法的。反对纳粹者当然并不否认罪责;有这样一种怪现象,恰恰是那些负有最少罪责的人最愿意承认有罪。但他们确实剧烈地争辩说,盟国本身也应该受到同样的责备,因为从凡尔赛以后推行的政策促使希特勒攫取政权,并允许他巩固政权的、正是他们,盟国方面没有哪个通情达理的人有理由拒绝承认在这个意义上也同负其咎,那使在负咎多少的问题上还有争辩的余地。但还有其他许多德国人很想抓住盟国承认负多少责任这一点来作为他们推卸责任的借口。一个德国牧师觉得有必要提醒他教区里的全体教徒,一个回头的浪子并未说过:“父亲,我承认有罪,但我的长兄如果不是那样一个伪君子,我决不会弃家出走的。他应该和我受到同样的责备。”许多反纳粹主义者对公开承认他们并无异议的罪责表现得踌躇不决,唯恐人家利用这一点从政治上来反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