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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明月-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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麴崇裕断然道,“不必说了!”

小吏唬了一跳,顿时低眉敛目的一声也不敢吭。

麴崇裕长长的出了口气,“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不必再去问白三,暂时也莫理会他,只是从今日起,裴长史那边有任何动静一定要详细回报给我,我若早知……”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追问道,“裴长史的确是一见白三便打了这个赌?”

小吏忙点头,“小的问得明白,确是如此!”

麴崇裕挥了挥手,待到小吏退了出去,才抬眼往外看去,裴行俭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转角处,他却依然盯着那墙角出神。良久之后,屋里里才响起一声低低的自言自语,“我知道不奇怪,他怎么能知道?难道这世上,当真有神算之术?”

“这世上哪有什么神算之术?”

琉璃望着眉飞色舞的安十郎,只觉得有些好笑,“只怕不过是碰巧吧?”

安十郎眼睛都睁圆了,“哪里是巧?守约的便本事你竟不知,他能算天文历数,能连算十八次藏钩,这一回算出这白三有血光之灾又算得了什么?想那初五夜里,我不正是去你们府里喝酒了么?那一日天气甚好,又无刮风下雨,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摔成那样?可见是命数里有这一劫!”

琉璃却听得有些纳闷,“什么十八次藏钩?”

安十郎更是惊讶,“你竟不知?咱们在凉州城外遇到守约那次,他刚刚跟人赌过藏钩,用三枚铜钱连算了十八次,没一次算错!那米大郎是何等嚣张跋扈的人物,对守约也敬得什么似的,只怕对麴都护,对昔兴亡可汗也不过如此了。”

裴行俭还能算这个?琉璃难以置信的摇头笑了笑,安十郎嘿了一声,笑道,“你难不成还想替他瞒着?今日腊八节,西州人便是去庙里请香药、领腊八粥时都在议论守约,也不知是商队里谁嘴快,他一连算对十八次藏钩之事也被传得沸沸扬扬,我听着时已是连赢了四十八次了,过两日还不知会是赢多少!”

这西州当真是太小,统共才不过一万多人,有个风吹草动便全城皆知,想来如今裴行俭早已化身为西州城崭新出炉的神棍了吧?琉璃越想越是忍俊不禁。

安三郎却回身拿了一个小小的皮袋在手里,“按说今日沐浴的香药,自己去寺中请才算心诚,只是你怕人多拥挤,我便代你请了一些,你回去和守约也一人用上一包才好。”

琉璃倒也知道,西州人大多笃信佛教,当年玄樊再去取径之时,便是与当时的西州之主、高昌国王麴文泰结拜成了兄弟,如今西州城里最大最豪华的建筑并非都护府,而是是城北的那一片寺庙,平日里香火极盛,四方信徒来往不绝,腊八节前更是人山人海。而西州人腊八沐浴用的香药,取的是祛除万病、洗涤罪障的意思,当下便笑着接过了,“多谢表兄。

安十郎笑着摆手,“这算什么,倒是你送的这几瓶面脂当真是好东西,外头一像钱一瓶都买不到,你阿嫂定然欢喜。”

琉璃不由有些意外,“这些面脂难道外面还有卖的?”不是只有都护府有么?

安十郎笑着叹气,“自然有卖,只是少有罢了,麴世子亏得不行商,他若做起买卖来,只怕这半边西州城的店铺都会归了他。”说着又感叹了一番麴玉郎如何目光精准,几次让安家带的货品物件,都转手一变便卖了高价,又如何让西州工坊的出品道发出色……琉璃听到麴崇裕的名字便有些没好气,更不爱听人夸他,忙换了话题,“如今雕版已出来几块?”

十郎笑道,“如今已出来七块雕版,大概再过六七日便全能得了,这三块也雕得越发好!”说着便出去拿了几张进来,果然比先头几块更显精致圆熟。

琉璃看了半晌,叹了口气,今年是来不及了,如今这版式只能算是简洁大方,其实还完全可以带上画图裱上绢帛,定然比宫里发放的历谱还要雅致!也可以用普通纸张配上带图画的历注,让不识字的人也能看得懂…她又问了些装订之事,出了两个主意,这才拿了香药包回到家中,裴行俭正在东屋里写字,听见琉璃回来,放下毛笔走了出来,“十郎那边雕版可是出来多半了?”

琉璃笑道,“你又算出来了?你这两日里又在耍什么滑头,却一声也不吭,倒让我适才听得一头雾水!”

裴行俭笑道,“你是说那位白三之事?此事有什么好说的?此人一看性子便是桀骜不驯,吃不得激,那日刚搬到后罩房又是四处打量,目光看的地方都不对头。我便知他打了什么主意,索性激他跟我打了一赌,又让他得意了两日,到最后一晚才让他栽了个跟头。”

琉璃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忙道,“什么不对,怎么栽跟斗?”

裴行俭笑道,“我少年时性子顽劣,在崇文馆时常翻墙入馆的捉弄人,自然看得出来,那白三腿上似有功夫,目光打量的又是上房跳墙的落脚之处。想来麴崇裕巴巴的送了这几个庶仆过来,打的便是这探听虚实的主意吧?因此我才让他们给十郎送信,约十郎初五晚上过来喝酒议事。白三头两夜已经试着跳墙入院,还十分小心,我都没理他,到了初五夜里,他竟是直接过了墙,阿成这才在他的几个落脚处都抹了些油,又故意惊了他一回,他慌张之中跳墙回去,脚上打滑,自会摔个头破血流!”

原来是这么回事!琉璃不由哑然失笑,“你倒是胆子大,若他不过来,你又能如何?

他若是换了地方过墙,你岂不是也落了空?”

裴行俭摇头一笑,“他那种胆大莽撞好逞强的性子,怎么可能不过来?至于换地过墙,一则合适的落脚之地原不是仓促间找得到的,二则阿古已经在墙那边等着他了,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让他有血光之灾有何难处?倒是让他心甘情愿听我差遣,还值得算计一番。”

琉璃疑惑的看着他,裴行俭便又笑着把打赌之事说了一遍。

让人心甘情愿往坑里跳,跳完了还觉得是自己对不住裴行俭……琉璃突然有些同情白三:好端端的做啥不好,要跟裴行俭打什么赌!

想了片刻又问,“我今日还听说你曾与人打赌藏钩,那又是什么道理?”

“藏钩?”裴行俭想了想才笑了起来,“原来是那一回!其实也没什么,所谓卦象,自然是要算的,但真正算的,乃是人心,须知每个人紧张、恐惧、欢喜之时,都会有蛛丝马迹可寻,以算卦为名,言语试探,便不难看出些端倪。真正算卦推象是极耗心力之事,我相人尚算有所心得,于此道上却不过是初窥门径而已,哪里便能百算百中了?”

也就是说,都是骗人的……琉璃无语的看着裴行俭,半晌才叹了口气,“我会记得永不与你打赌。”

裴行俭哈哈大笑起来,“又说傻话了,你还能输什么给我?”

琉璃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接下来几日都是风平浪静,只是琉璃在长安时便在安家帮她买了一车漆器随商队而行,如今巳是发卖完毕,安十郎送了两百多缗过来,除交给十郎运货的费用外,倒也得了三成多的利,琉璃顿时觉得手头宽裕起来,又到市坊里淘了若干玻璃器皿、帘幕锦褥等物,将上房仔细布置了一遍。裴行俭便笑她,“你也太勤快了些,我如今每日回家,都觉得自己走错了院子。”

转眼到了十二月十七日,琉璃起了个大早,裴行俭在院里松散过筋骨回来,只见她已穿得整整齐齐的坐在食案前出神,不由有些好笑,“你担心什么?那历谱十郎不是拿过来给咱们看过了么?比敦煌出的寻常历谱强得何止一星半点?”

琉璃笑了笑,心知他说的都是实情,可此刻的心情却有些像交了毕业作品等着老师检阅,不听到一个明明白白的答复,怎么也安心不下来。

裴行俭拿她无法,只得看着她吃过早点,又叮嘱了几句,才摇头一笑,挑帘出门而去。

外院门口,六名庶仆早已恭恭敬敬的等在一边,见裴行俭出门,齐声问了句安。白三头上已换成了寻常的胡帽,神色最为恭谨。

一行人从曲水坊步行到都护府衙,不过短短一里来路,路上竟走了两盏多茶的功夫,莫说以前见面不过远远一拱手的同僚,便是寻常西州百姓,看见裴行俭也多是笑着上前行礼,转头便窃窃议论起来:这位裴长史昨日又算出一位张参军丢的官仓钥匙是在西方有水处——结果却是上衙前落在了府衙西边的汤饼铺中;而几个主簿玩笑着想难为他一把,却也被他掐指一算便道是匪正之相,让他们莫开玩笑,顿时让那几个都傻了眼…自是说者津津有味,听者啧啧有声。

白三几个听得一两句议论,腰杆不由挺得愈发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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