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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徐向前却悠闲自得,从口袋里掏出小小的竹根烟管,巴达巴达地抽起烟来。一面抽,还望着许参谋笑眯眯地问:“许参谋,你借我的《水浒》看了没有?”
“看了一点,没有看完。”
“咳,你怎么没有看完?我都读了好多遍了。”
“老看那个有什么意思?”
“别这么说。”徐向前笑道,“我考考你,宋朝有八十万军队,大部分住在开封附近,你说他们吃的粮是哪里来的?”
许参谋眨巴着大眼睛,愣住了。
“叫我考住了吧!”徐向前巴达巴达地抽着烟笑道,“那你就别说我老看《水浒》了。”
这时,来了电话。李先念在电话中报告说,部队已经楔入了敌人的纵深,把敌人在包座河两岸割成了三块。现在将军师团的所有预备队以及军部的通信连、警卫连、保卫排都拿上去了,连机关干部和勤杂人员也都冲上去了,估计敌人很快就能解决。
枪炮声在山谷间激起的音浪,同大海中的狂涛颇为类似。由于这音浪不能宣泄而出,就在山谷中迴荡起来,时伏时起,时高时低。至红日衔山时,枪声向北转移,而且明显地稀疏下来。
“我们也该搬家了!”徐向前向参谋说。
指挥所的人员经过准备,立刻下山。徐向前骑上他的大青马在前面徐徐而行。由于战斗意外的顺利,使他的心里头十分高兴。他虽是山西人,却颇喜欢京戏,尤其喜唱《甘露寺》,骑在马上心情轻松时,就要哼上几句。今天果然唱起来了:劝千岁杀字休出口,待老臣与你说从头……
刘备本是……
许参谋等随行人员,听总指挥唱得抑扬顿挫,有滋有味,都相顾而笑,知道他心里轻松了。
前面是包座河拐弯的地方,河岸上围着一群人,不知在观望什么。徐向前下马走了过去。走到近处,才看见李先念和程世才也站在那里。他俩看见总指挥来了,过来打了一个敬礼。
“你们在看什么呀?”徐向前问。
“本来想抓个活的,结果死毬的了。”程世才说。
李先念怕听不明白,接着补充道:“伍诚仁这家伙负了伤,要抓他本来很容易。可是追得太急,他就跳了河了。现在刚捞上来。”
李先念说过,往河岸上一指。徐向前走到前面一看,肥猪般的一个胖子,戴着国民党的少将军衔,水淋淋直挺挺地躺在河岸上。
这时,求吉寺的枪声仍很激烈。徐向前看见李先念和程世才满身都是灰尘,就说:“你们先休息休息吧,我还要到那边看一下。”说过,就朝求吉寺的方向走去。
徐向前一直来到求吉寺的前沿阵地一带石崖下,这里可以清楚看到求吉寺后山上的高大碉堡。担负主攻任务的夜老虎团的团长冯明看见总指挥来了,立即跑过来见礼。徐向前见他手提驳壳枪,一身泥土,情绪激动万分,眼里含着水汪汪两眶眼泪,嘴唇只是颤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离他不远的地方,站着几十个突击队员,身上挂满了手榴弹,手持明晃晃的大砍刀,正准备发起冲锋。
“说呀,冯明,你是怎么了?”徐向前问。
“师长牺牲了!”
“什么?王大山牺牲了?”徐向前闻讯大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们攻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师长就红了眼。他说,同志们,我来掩护你们,说过,就端起机枪,架在警卫员的肩膀上,向山上的敌人猛扫,结果一颗流弹就把他打倒了!才把他抬了下去……”
这位师长在四方面军屡建战功,颇为有名,曾被称为“夜摸将军”。在反敌六路围攻时,他自己带着三十几个手枪队员,夜间偷渡过小通江,攀越上几丈高的悬崖,摸到敌人团部,砍死敌人的团长,带着缴获的武器、文件安全返回。今年才二十岁。徐向前听到这位青年英雄牺牲的消息,痛心不已,不禁落下了眼泪。
“我对不起师长,我一定要给师长报仇!”
冯明说过,提起驳壳枪,就向突击队的方向走去。平时的冯明象一个姑娘,这时他却变成了一头狮子。徐向前一把拉住他,说:“你要干什么?”
“我要带突击队。”
“不行!”徐向前厉声制止道。“这样激动是打不好仗的。”
徐向前立即命令停止攻击。重新总结了经验,调整了部署。决定先将山上的残敌围住,集中力量解决求吉寺的敌人。
说过,又指了指山上的碉堡,说:“不要紧,这个敌人跑不了。”
经过兵力、火力的重新调整和重新准备,果然将这个有高大围墙的寺院一举攻克。山上的敌人感到孤立无望,终于垂着头打着白旗走下山来。
当徐向前步入这座相当壮观的寺院时,顽抗的敌人已将粮仓放了火,战士们正在抢救。有几个战士一边抢救,一边抓起生粮食往嘴里填。这些勇士显然是饿着肚子来打仗的。徐向前望望后山上的山垭口,不禁感慨地说:“北进的道路总算打开了!”
(六十八)
北进的道路打开了,部队却仍然不能前进。
除先行的一军团正向俄界开进之外,其余部队又被一种无形的内部原因滞留住了。
全军上下又焦躁不安起来,颇似毛儿盖时那种情绪。
彭德怀就是这样。大早晨,他的脸色就很难看。三军团部驻在名叫巴西的一村庄里,满村都是飘着白色经幡的牛屎房子。他就在牛屎房子前面宽大的院子里来回踱步。警卫员知道他的性子,懂得在他脸色难看的时候,最好离得稍远一点,以能听到他的叫声为度。
彭德怀屈指算来,到达这里已经十几天了。在这期间,他天天都盼望着左路军靠拢的消息。毛泽东和陈昌浩、徐向前都不断地发电报催促,依旧音信杳然。直到九月三日,他们突然接到张国焘一则电报,说左路军正在前进时,葛曲河涨水,不能过了。电报说:“葛曲河上游侦察七十里,亦不能徒涉和架桥,各部粮食能吃三天,二十五师只两天,电台已绝粮,茫茫草地,前进不能,坐待自毙,无向导,结果痛苦如此,决定明晨分三路全部赶回阿坝。”电报还说:“如此影响整个战局,上次毛儿盖绝粮,部队受大损;这次又强向班佑进,结果如此。再北进,不但时机已失,且恐多障碍。”当彭德怀在总指挥部看到这份电报时确实大吃一惊。几天来,他的精神陷入一种烦躁不安的状态。他老在想,难道草原上一条无名的小河,就能挡住一支大军的去路吗?这明明是一种借口。他从其他同志那里得知,四方面军本身就带着造船队,只要就地取材,营造简便的渡河工具是不成问题的。再说草地上的水来得也快,去得也快,怎么能挡住大军的行动?至于说粮食问题,那分明是撒谎了,因为前面的电报,他自己就说阿坝地区粮食要比毛儿盖多。彭德怀想到这里,脑海里倏然出现了张国焘那张笑嘻嘻油光光的胖脸。两军会师之后,张国焘曾请自己和聂荣臻去吃饭,那张胖脸是多么地亲热呀!想来都不过是为了拉拢罢了。他彭德怀在旧军队里是很知道这一套的。那个拿着几百块白洋和几斤牛肉干来作说客的黄超,留下的印象就更深刻了。这个年轻人竟说,“现在中央主事的是毛而不是张闻天。”这样的大话,这样的口气,怎么能出自一个黄口乳子之口?很明显,现在比那时的情况更为严重。从电报的口气看,张国焘是连他举过手的北进方针也不同意了。那么问题究竟会发展到何种地步?会不会有某种不幸的突然事变发生?……想到这里,他的脚步停住了,就象被什么力量定住了似的。屋顶上的经幡在风里噼啪乱响的声音他似乎没有听见。
“问题是,中央对这种情况以及对可能发生的突然事变,是否有了觉察。”彭德怀向自己提问,然后又移动着脚步,继续想道,“他们多半都是知识分子,搞书本的,对旧军队的事知道的并不多。从种种迹象看,他们并没有觉察。”最近他对毛泽东曾有所观察,毛虽有苦思焦虑之色,神态还算坦然,对自己并没有任何暗示。“象这种状态,如果发生什么事那是很危险的。”彭德怀想到这里,更加不安起来。
“军团长,你披上大衣吧,风凉得很呢!”
彭德怀回过头,见是警卫员送大衣来了,果然觉得身上凉嗖嗖的,就随便披在身上。秋风起,白云飞,虽同内地相似,而那风的峭厉却已近乎冬天。
“现在,究竟该怎么办呢?”他望着天上那一大块白云,叹息道,“这是有关全局有关团结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