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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阳示意伊妙慢慢说,伊妙果然说得很慢,而且一句重复一遍。大家很激动,因为他们渐渐听懂了。
要知道中国的汉语都是一字一音,汉字是一字一形,汉语言就是一字一句,字正腔圆。汉语这种一个字一个音,即所有的字都是单音节发音,这在世界语言中十分罕见的,因为世界上绝大多数的语言都是既有单音节也有多音节,像我们的周边国家日本韩国印度等也都是这样。汉语的音节分为声母、韵母和声调三部分,这三部分组合,就组合成一千二百不同发音,而英语二十个元音和二十个辅音组合,最高只有四百种不同发音,日语只有一百种不同的发音,因此我们很多汉字,英语和日语要表达出来,就必须用两个或者三个声音来表达,这就产生了所谓的多音节。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小孩数数,用汉语从一数到十,也就是十个音,即一个字一个音。如果换成英语或者日语,就远远不止十个音,因为在英语或者日语等很多语言中,很多字是多音节的。
大家细细听了伊妙的话,发现也完全像汉语那样一字一音,字正腔圆。无可争议,伊妙定然是中国人,看来他们顺着河流并没有漂到印度或者缅甸,仍然还在中国。只是伊妙的话语中的声调,让大家听着很有些别扭,因为她话中有一种跟普通话不一样的声调。
王大恒敏感地发现了这一点,说:“我发现她的某些话像是广东广西的,有些调也有点像湖南话,反正不像现在的四川话。”
韩阳道:“现在的四川人大都不是真正的蜀地人,他们大多是在清朝初年‘湖广填四川’时候迁居到四川重庆一代的后裔,所以四川话跟现在的湖北话很像。”
方采菱尝试着用四川话跟伊妙说了几句,伊妙微笑着不应,好像她从来没听过四川话一样。大家想,这里大概已经不属于四川的辖域了。
“我知道了,伊妙的话有一种跟普通话很不一样的声调。”这时王大恒突然激动地说,“我曾经在一本书看到过,说中国古代还有一种声调,是‘入声’,只是到了蒙古人建立元朝后,这个‘入声’就慢慢消失了,现在的江浙、广东、广西、江西等地方都还保存着这种入声,在中国北方除了山西内蒙口语中还有少量入声,其他地方几乎没有入声了,现在的普通话就完全没有了这个音调。因此我猜想,伊妙话中与我们的话不一样的音调就是入声。”
甄真问:“我也会说粤语,你说粤语中有入声,那入声应该怎么念的呢?”
王大恒说:“我也说不清楚,像她的名字‘伊妙’,念起来好像是入声。”
大家试着用伊妙的腔调念了几遍‘yi’miao‘,伊妙高兴地不停地点头,看来大家念对了。
王大恒接着说:“那书上还说,古代汉语跟现在一样也有四个音调,分别是平声,上声,去声,入声,只是平声在现代汉语中分化成了阴平阳平两种音,同时又少了入声,所以现代汉语的四种音调变成了阴平、阳平、上声、去声。”
方采菱道:“好像能自圆其说,你没有去做考古研究,真是国家的损失。”王大恒很是满意地笑了。
韩阳说:“好在有大恒在,给我们解开了这么多的迷题。不过伊妙说的话还是让人很费解,好像远远不止是一个声调不同的原因。”
王大恒叹息一声道:“是啊,方言最大难题就在于,同一样事务,方言却用独有的字音来表述,就好比普通话话中的‘奶奶’,在湖南方言中就成了‘欸毑’,让人怎么听得懂。”
经过刚才的歌曲交流之后,秦歌似乎不再为语言的不通而担忧,他说:“别讨论这个问题了,我们跟着她去,到了她们的村子,或许就知道真相了。”
大家觉得也是,到了村庄,就意味着能找到与外界联系的工具,比如电话,或许还有公路汽车。想到这些,众人抖擞了精神,此前全身湿透的衣服已经半干,尽管很是凉意,也浑然不觉。
一行人跟着伊妙行了好一段路,见不到其他任何人,更不用说村庄了。再看四周,只见四面高山雪峰环绕,中间一片茫茫荒原,瘦树霜林,枯草败叶,天空布满火烧般的赤霞红云,映得天地间一片蛮荒肃杀之气,已不是此前那般天高云淡,火树红林的景象了。
伊妙抬头看了看天,边比划边说:“天要下雪了。”大家全听懂了,只是不敢想象,还未入冬,怎么会下雪呢?只有甄真从来没见过下雪,听到了要下雪了期待不已。
不远处的天地间出现一座小茅屋,伊妙指着道:“到了到了,那是我的家。”那黑色的藏獒见到家了也十分兴奋,一溜烟跑了回去。
说是到家了,但并不见有人出来。大家疑惑地走近那间茅屋。整个屋子是用土坯砖建成,成一个圆形,很像蒙古族的毡房,屋顶用木头支撑做梁,上面再用芦苇茅草厚厚实实地掩盖,显得很是精致温馨。
屋子里空无一人,莫非这里就只住着伊妙一个人?
甄真问道:“妙妙,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吗?你的爸爸妈妈呢?”
“阿爸阿妈?”伊妙的眼睛掠过几分黯然,“他们很久很久就死了。”
大家顿时惊住,想不到她竟然是个孤儿。伊妙很快又笑了,“但是我还有嗲嗲。”
“嗲嗲?嗲嗲是谁?”大家问。
伊妙说:“就是阿爸的阿爸,他出去打鹿去了。”说着比划了一个射击的动作。
大家明白了,所谓嗲嗲就是爷爷的意思,而她的爷爷打猎去了。
伊妙带大家在厅屋坐下,大家四处打量,整个屋子的布置很温馨,火堂子里还生着火,屋梁上挂着各种干货和猎物,只是有一件事让大家十分奇怪,就是在整个屋子都找不出一样现代化的东西,或者跟现代沾边的东西:电器自然是没有的,因为不通电,收录机手电筒也没有,锅碗瓢盆不是木头的就是最粗糙的陶瓷,连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种搪瓷杯都没有。镰刀锄头等之类的工具也完全是手工打造的,看不到一点工业化的影子。衣服布料大多是麻布,还有少量蚕丝,鞋多是草鞋布鞋和兽皮靴了。看完所有的物什,看不到任何印刷品、橡胶、尼龙、塑料……
众人疑惑了,真是不敢想象在中国大地上还有人过着与现代完全隔绝的生活,就是那日遇到的赵爷爷和徐奶奶他们,家中也至少保留着很多工业文明的影子,比如用作墙纸的贴画,上面写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杯,还有老人穿的解放鞋,只是停留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水平而已。然后在伊妙的家中,完全是近乎原始的东西。
韩阳决定问伊妙一些问题,伊妙正在厅屋的中央给大家生火,韩阳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伊妙想了想,说了两个字:“古夏。”
古夏?大家闻所未闻。
韩阳又问道:“你知道北京吗?”
“北京?”伊妙摇摇头,说,“不知道。”
甄真插话了:“北京,毛主席!知道吗?”
伊妙还是茫然的摇头。
大家被弄糊涂了,看来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完全是一片空白。
王大恒问:“古夏在哪里?古夏其他的人呢?”
伊妙探着头,手指远方,说:“在前面很远很远的地方。”
大家面面相觑,便问:“你和你嗲嗲为什么住在这么远的地方?为什么不和他们住在一起?”
“他们会抓我们的。”伊妙满脸惊恐地说,接着又说了一大段完全让人听不明白的话。
秦歌说:“我们等她嗲嗲回来,再好好打听一下,也许会知道更多的情况。”大家想想也是,连日来碰到的迷题越来越多,真不是一下能解得开的。
众人便决定休整一下,最好能等到伊妙的爷爷回来,了解更多的情况,然后去前面的那个叫古夏的村子,或许就能想办法走出丛林回到现代社会了。然后一件麻烦事来了,方采菱由于此前的惊吓受寒病倒了,高烧得很厉害。由于没有退烧药,大家只能用湿毛巾敷头和让她多喝水来帮助退烧。伊妙很热情,先是向一个泥塑的神像祈祷,后又弄来一些草药,煎成药给方采菱服下。
那个泥塑的神像很是奇怪,高鼻阔嘴,身子修长,手臂却十分粗大,一双眼睛高高突出,韩阳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神像,要知道民间的神像大抵是些观音如来财神关公之类,王大恒端详了好一会儿,觉得似乎有些熟悉,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伊妙的家中很是贫寒,拿不出更多的衣物给大家换穿,只是勉强找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