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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疾病,是谓单方。先是发现一些动物性药物,而后不断发现种种植物性
药物;起初是动物性药物居多(如《山海经》的记载),后来植物性药物超
过动物性药物(如《神农本草经》的记载)。故药物学著作统称本草。由单
方发展到配制方剂,更是医药学上的重大进步。李时珍认为方药的发展先是
用单药,进而制为方剂,这一分析符合医药发展的历史进程。
李时珍引用《内经》的观点,说明医疗措施随着不同时代卫生条件的进
步而不断发展;随着医疗手段日益丰富多样,医学理论也日益精湛。他在《神
农本经名例》中说:
《素问》云:上古作汤液,故为而弗服。中古道德稍衰,邪气时至,服之万全。当今之世,
必备毒药攻其中,砭石、针艾治其外。又曰:中古治病, 至而治之,汤液十日不已,治以革苏
荄枝,本未为助,标本已得,邪气乃服。
——校点本第一册,第50 页
他所传述的《素问·移精变气论》思想,说明上古之人,居山野之间,生活
粗野,抵抗力强,故汤液不服,祝由可治病;中古之世,生活得到改善,人
们抗病率反而降低,往往汤液十日而不愈;后世,生活日益改善,饮食更加
复杂,病变亦更深层,故须毒药、砭石、针灸等多种治疗手段相互配合,才
更有效。这一论述包含了丰富的哲理,物质文明愈进步,人们的生活条件愈
改善,这当然是幸福;但同时也带来不幸的因素,社会交往活动频繁,传染
病随之丛生。不过坏事也可转化为好事。人们的抵抗力虽有所减弱,但战胜
疾病的医疗手段和药物却更完备。人类在改造自然的过程中,可能不自觉地
破坏生态环境而造成恶果;人们在不断受到自然界的惩罚的同时,又逐步变
得更聪明,而终究会战胜疾病而前进。
随着人类交往频繁,常引起新的病证,这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
一些新病证的出现,引起李时珍的注意,他说:
杨梅疮,古方不载,亦无患者;近时起于岭表, 传及四方。盖岭表风土卑炎,岚瘴熏蒸,
饮啖辛热, 男女淫猥。温热之邪,积蓄既深,发为毒疮,遂致互相传染,自南而北,遍及海宇。
然皆淫邪之人病
——《土茯苓·发明》校点本第二册,第1296 页
医药发展史伴随着疾病发展史。李时珍用发展的观点看问题,认为许多
疾病并不是从古就有的。文明愈发达,新的病症,特别是职业病会层出
不穷。近代学者章太炎针对这一社会状况提出所谓“俱分进化论”,说
物质文明愈进步,人们的社会道德愈堕落。“以生计言,则乐一进化,
苦亦进化,双方并进,如影之随形”。(章太炎《俱分进化论》)进而
认为社会的进化,不能给人类带来幸福与快乐。这当然是片面的悲观主
义的看法。但单从医疗卫生角度考察,文明愈进步,交通愈发达,人们
的交际日繁,为传染病的预防造成了不利的条件,这确实不容忽视。
古今病证不同,常用的药物也随之而异。李时珍举梨为例说:在古
代,很少知道梨子的药用。《名医别录》只讲梨之害,不讲梨之用。陶
弘景甚至认为梨不能入药。李时珍从常用药依时疾变化而异的角度,论
述这一问题说:“盖古人论病,多主风寒,用药皆是桂附,故不知梨有
治风热、润肺凉心、消痰降火、解毒之功也。今人痰病、火病,十居六
七,梨之有益,盖不为少,但不宜过食耳。”(《梨·发明》校点本第
三册,第1764 页)
不难看出,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从宇宙自然的变化无穷,论及人
类社会不断进化;由人类物质文明的进步,论及人们生活卫生条件之改变;
由人类社会交往的频繁,论及新的病证的出现,以及治疗方法、常用药物的
日新月异,镌刻出一幅人类物质文明、精神文明不断前进的历史画卷。用这
种观点来研究疾病、医药变化的客观规律,同形而上学观点大异其趣。
(二)古今药物兴废不同
李时珍在“古今六合变化无穷”的思想指导下,坚持发展观,论述本草
学的历史演变。他指出古今药物的品种由少而多、由简到繁;人们对药物性
味的认识由片面到全面、由肤浅到深刻;至于药物的产地,也随时代不同而
不尽相同。本草学代有发展不足为怪,历数百年而不重修本草则不可思议。
这是他立志重修本草的基本指导思想。重修本草的崇高理想,正是他前进的
动力。
李时珍举出许多具体事例,阐明”古今药物兴废不同”的道理。莎草、
香附子是一种药用植物,叶名莎草、根名香附子。根、苗、花皆四时常用药。
可是在李时珍之前,对其功用缺乏全面研究,少有具体分析。李时珍经过深
入研究,详细描述其形态及气味、主治,指出:“香附之气平而不寒,香而
能窜,其味多辛能散,微苦能降,微甘能和,乃足厥阴肝、手少阳三焦气分
主药,而兼通十二经气分。”“此乃近时日用要药,而陶(弘景)氏不识,
诸注亦略。乃知古今药物兴废不同。如此,则本草诸药,亦不可以今之不识,
便废弃不用;安知异时不为要药如香附者乎?”(《莎单·香附子·集解》
第二册,第888 页)
牵牛子的情况亦与附子相仿。医家李果根据”张仲景治七种湿病,无一
药犯牵牛者”,乃断言:“牵牛非神农药也”。李时珍批评这种观点说:自
宋以后,北人常用牵牛,“然东汉时,此药未入本草,故仲景不知,假使知
之,必有用法,不应捐弃,况仲景未用之药亦多矣。执此而论,盖矫枉过中
矣”。宋以后常用之药中没有记载的不止牵牛子一味。李时珍认为,不应因
古人未曾言及,我们今天也不对其性味功效作认真研究。刘守真、张子和把
牵牛列为“通用下药”,李杲发议论“极力辟之”,甚至说它非神农药,确
是矫枉过中的行为。(《牵牛子·发明》校点本第二册,弟1257 页)
李时珍概括自己的临证经验,说明诸家本草未用之药,近世用之确有神
效。《蚕茧·发明》写道:“蚕茧,方书多用,而诸家本草并不言及,诚缺
文也。近世用治痈疽代针,用一枚即出一头,二枚即出二头,神效无比。”
(校点本第四册,第2851—2252 页)方书中传下的一味单方,竟然补诸家本
草之缺,因此对方书不当歧视,而应肯定其对医药的贡献。李时珍的这一思
想是正确的。
古方罕用而后世成为要药的还有山楂、女贞、玳瑁等多种。李时珍分析
各种药物古方之所以罕用,原因不尽相同。有的是由于名称不统一:如山楂
古称赤爪,又名棠实不一,其功效不显。李时珍说:山楂,“古方罕用。
故唐本虽有赤爪,后人不知即此也。自丹溪朱氏始著山楂之功,而后世遂为
要药。”(《山楂·发明》校点本第三册,第1774 页)足见一种药物能否得
到普遍使用,有赖于著名医药家论述其性状,以便人们遵循。女贞子,因有
《典术》论证其功,乃得称为上品。李时珍说:“女贞实乃上品无毒妙药,
而古方罕知用者何哉?《典术》云:女贞木乃少阴之精,故冬不落叶。观此,
则其益肾之功,尤可推矣。”(《女贞·发明》校点本第三册,第2102 页)
有些药物之所以罕用,实由于罕见:如玳瑁,产海洋深处,大者难得。苏颂
说:“人药须用生者”,更难得到,因此医家罕用。李时珍说:“玳瑁解毒
消热之功,同于犀角。古方不用。至宋时至宝丹始用也。”(《玳瑁·发明》
校点本第四册,第2499 页)以上都说明,古今药物多有变迁,原因亦有多种,
昔日罕见、罕用之药,后世成为常见、常用之药,毫不奇怪。考察药物的发
展,应持历史主义观点。
豌豆,今天成了日用食粮。唐、宋诸本草都未见列入。李时珍写《豌豆·发
明》阐发它的药用价值说:“豌豆属土,故其所主病,多系脾胃。元时饮膳,
每用此豆捣去皮,同羊肉治食,云补中益气。今为日用之物,而唐宋本草见
遗,可谓缺典矣。”(校点本第三册,第1518 页)李时珍并不因为豌豆是日
用之物,就忽视对它的医药价值的研究。其实,愈是日用之物,对身体营养、
健康影响愈大,医家更应悉心研究。李对珍基于此种认识,将今日所用谷物、
菜蔬、肉食、果品一一列入本草,详加研究。不少地方,发前人之所未发。
李时珍用发展的观点看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