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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货?”马昂的语气转冷,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如同一阵寒风般吹在了金判书的心上,让他瑟瑟发抖。
“这么说,你们是不相信本官这个大明天子钦点的倭朝总督了?须知,本官掌管倭朝两国事务,乃是冠军侯爷亲口委任,并且得了大明天子的首肯的,你们不相信本官,也就是质疑侯爷的信用,同时也是对大明天子的亵渎,亵渎大明的九五之尊也就是渺视大明……”
“大人言重了,朝鲜一向视大明为父母,又怎敢有此大逆之心,请大人千万明察啊”眼见马昂一顶顶大帽子扣过来,越扣越大,越来越高,金判书的脸都吓白了,趴在地上就开哭了。
上次不过是撞坏了一块船板,结果汉阳的水师就被全灭,江华岛也被抢走了,进而导致了诸如借道之类的倒霉事儿。今天这样的罪名,就算把国王扒光了丢到海里,再让他游到北京,恐怕也不足以恕罪啊,他能不怕么?
“不敢?你们棒子还有不敢做的事儿?大明的皇家舰队你们都敢冲撞,恐怕扣押渔船,勒索渔民的事儿做的也不会少了,哼,还说什么视为父母,金判书,你就是这么对你的父母尽孝道的吗?须知,欺骗本官就是欺骗侯爷,也就是欺君……”
难道有别人不敢打断,可以充分发挥口才的机会,马昂将自己话痨的本性发挥的淋漓尽致,旁征博引的罪名一项接着一项,吓得金判书筛糠不已,从他额头落下的汗水,甚至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大人,总督大人,小人知道错了,小人愿意赔罪,事后会有礼物奉上。”好在他不是第一次跟总督府打交道了,知道对方的弱点是什么,于是毫不迟疑的使出了杀手锏。
“哦?这样的话,就要看你的诚意了,若是诚意够的话,本官也不是不能原谅你。”马昂一脸深沉的说道。
“大人放心,小人有诚意,非常有诚意,十足真金,活色生香……”金判书的话看似语无伦次,其实是在暗示,不但提到了礼物的种类,而且还保证了质量。
“那好吧,本官就代替皇上和侯爷,宽宏大量的原谅你好了,不过,若是事后发现你的诚意不足,那可就别怪本官来个二罪并罚了。”马昂很大度的摆摆手,将事情揭过,又转回了正题:“然后,你要买船是吧?钱呢?”
“钱带来了,不过……”金判书脸上都快能挤出苦水来了,即便没有王鉴之的嘱咐,他对瘟神突然出售战舰的事儿心存疑虑,哪怕是他亲眼看到了闵议政等南棒购入的那几艘船也一样,瘟神啥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所以,他跟王鉴之的想法差不多,都怀疑其中有诈,王鉴之派来的这几个人当中,有两个是很高明的船匠,其他几个也对海船颇为熟悉,主要就是来验货的。
货款可是五十万两黄金,这么大的数目,即便是富甲天下的江南士人们,拿出来的时候也大为肉疼,又岂能随随便便的就扔出去?
可一提验货,马总督就会如滔滔江水一般的扣过来一堆罪名,说不过,也打不赢,金判书真心伤不起啊,所以,他进退两难了。
“还是想验货?”马昂的语气有些松动。
“总督大人,小人也是有国王殿下的严令在身,奉命而为,身不由己啊。”金判书见杆就上,连忙解释道:“大人您也知道,朝鲜素来贫瘠,这五十万两黄金已经是倾国之力才拿得出了,若是不能检验的话,那小人也没法做主,只能回返汉阳去请示王上了,您看……”
“嗯。”他兜了个打圈子,其实就是想说:不能验货就不买了,算是个威胁,不过却足够婉转,马昂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捏着下巴,沉吟不语。
金判书定定的看着马昂,生怕对方突然暴起或者怎样,并没有留意到他身后的几个人,那几个江南人对视一眼,却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喜意。
“既然如此……”好半响,马昂才再次开了口,他的表情有些严肃,象是要拒绝的样子。
“总督大人,若是您许可验船,小人还会表示更多的诚意的……”金判书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他已经投入了相当多的精力在上面,不但搭上了自己的前程,就连北棒整个派系的前途都压上去了。
如果成功,那么江南士人就会重新掌握权力,有大明的支持,南棒只不过是浮云而已,北棒的腾飞指日可待。
可若是失败,面对南棒的反击以及辽东的压力,他们又要拿什么来挡呢?半途而废的话,和失败其实也差不多,顶多也就是少了瘟神这个大敌,朝鲜的未来依然一片灰暗。
“这样啊……”马昂的语气有些飘忽,目光也变得游移不定起来,显然有些动心,同时还有些顾忌。
“你一个人去验?”踌躇一番,马昂终于开了口。
“还有王上派来的几个随从,就是他们……”金判书也学会扯虎皮了,尽管他扯出来的这个后台不怎么给力,可是,有,总比没有强。
“顶多五个人,不能再多了。”马昂伸出手,张开五指,恶狠狠的说道:“而且本官把丑话说在前面,要是船没问题,你们却变卦的话,可别怪本官不客气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你们不是来偷学技术的。”
“大人您说的哪里话,我们朝鲜人都是实在人,哪里会做这种不讲究的事儿……何况,就算小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朝鲜也没那么厉害的工匠啊,侯爷是何等神技,又岂是能随便一眼就能窥破的?”
果然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金判书展现了自己身为判书的口才之后,居然在马昂脸上看到了一丝笑容,他心下大定,暗自长吁了一口气。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来人,带他们去看船。”马昂终于爽快了一次。
出得总督府,随从中为首的那人立刻不着痕迹的凑到了金判书旁边,低声问道:“金大人,这个马总督是否一向如此?”
“王先生指的是……”金判书有些找不准重点。
“就是容易收买,而且喜欢胡搅蛮缠之类的。”王先生简单的总结了一下马昂表现出来的特质。
“嗯,和那个阴狠毒辣的谢宏不同,这人一直就是个死要钱的,只要有银子和美女奉上,一般的小麻烦都很容易抹平。”金判书咬着牙,满满的都是血泪。
这两人到底哪个容易对付一点,他也说不上来,前者一发难就是泰山压顶,后者却是钝刀子割肉,虽然一次两次不是很疼,可谁也架不住他天长日久的折腾啊。
“嗯,看来事情有门。”王先生点了点头,语气中的自信意味又多了些。
“此话怎讲?”金判书很惊讶,要知道,之前王鉴之也好,还是他派来的这几个人也好,都是报着五十万两黄金可能打水漂的觉悟来的,怎么遇到个胡搅蛮缠的反倒有门了?
“这马昂,嘿嘿……”王先生嘿然冷笑。
马昂这样的小人物,原本是完全没人留意的,士人们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那君臣二人身上,偶有旁顾,也是江彬、王守仁、唐伯虎这几人更显眼,也更值得他们防范。
不过,因为辽东的伯爵失踪事件,然后又有了其后的倭朝总督府,谢宏的这个大舅子也顺理成章的引起了关注。倒没人觉得他多有才干,士人们只是觉得这两人的确是亲戚,论无耻的程度,绝对是不相伯仲的。
明明就失踪了的人,然后身上还有个镇东伯的爵位,结果突然摇身一变就成了东海伯,当大伙儿都是瞎子么?
在张永施反间计事件中,士人们还对马灵儿做了调查,这兄妹二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宣府人,资料很容易就得到了,所以他们对马昂也有了充分的了解,他们认定,对方是个只会说嘴,但没什么真本事的人。
用这样的人执掌东海,显然是由于谢宏手下没人的缘故,而且,卖船的事儿若非有诈,那就很可能是马昂私下里的作为。
不论在什么样的团体中,滥用私人都是个致命伤,有着上千年各种斗争经验的士人们当然不会不懂,而根据资料以及现场的观察,他们觉得事实也是如此。
“王先生果然不愧是大儒门下,见地确实非同寻常,金某敬佩,无怪那马昂如此横蛮粗鄙呃,无赖贱民出身的人都是这样的。”金判书恍然大悟,连声附和道。
“事情还没有确定。”王先生摇了摇头,神情依然凝重:“现在我等看到的只是表象,内里是否有奸计还真不好说,一切都得等验过船后,才有定论。”
“那就全靠几位了。”金判书郑重其事的说道。
码头离总督府并不远,说话间就已经到了,带路的军士指指一艘停靠在码头上的船,大咧咧的说道:“到了,就是这艘。”
“多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