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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奔前后的皇上简直恍若两人,不但行为更加乖张,而且还跟朝臣们尖锐的对立起来。光是这样还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皇上身边又多了个弄臣谢宏
去年钱宁猛的冒头,牟斌虽然心里不舒服,可却也没把对方视为威胁,终究钱宁是个一直在底层厮混的,只不过靠了谷大用帮忙举荐,这才入了皇上的眼,在驾前的时日还短,圣眷也是一般,想成为指挥使可没那么容易。
可现在的这个谢宏却完全不同,这少年伴驾时日更短,可这圣眷简直天高地厚,无以复加。牟斌也是读过史的,可任他搜肠刮肚的思量,却是全然无法在史料上找出一个差不多的例子来,就算是霍骠骑也没能拥有这样的圣眷啊
本朝人物中,可堪比拟的,恐怕只有英宗时的那个王振了。可王振是个不学无术的,还是内官,而这个谢宏却是个有本事的从前都是传说,可昨天的朝议一过,再没人怀疑他的本事了。
巧夺天工的摆钟,广博的见识,更有神乎其神的眼力,甚至还有几分辩才……
读过书并不意味着就是读书人,牟斌身上没读书人那种迂腐,对谢宏的手艺也完全没有鄙视的心理,反而心里尽是艳羡。
牟斌深知,时势造英雄,这话一点都不假,他自己就是个最合适的例子。若不是赶上了弘治朝这个好时代,若不是弘治皇帝性格谦和宽厚,又哪轮的到怀恩这样的,跟外朝勾勾搭搭的内官成为内廷之首?又哪有牟斌自己这样的,唯文臣马首是瞻锦衣卫指挥使呢?
身居高位十几年,牟斌的眼光见识都是老辣得很,初见谢宏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对方可能会带来的威胁,可他无论如何还是没想到,这威胁竟然来的这么快,这么猛,大朝议之后,他已经完全确定了,谢宏就是他最大、最可怕的对手。
对于一个性格跳脱,又爱玩的少年来说,那超凡的见识和手艺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而且,这样的东西还掌握在一个跟皇上年纪相仿的人手中若不是对士大夫的敬畏根深蒂固,牟斌甚至都打算直接放弃了。
正德昨天的旨意更是雪上加霜,指挥同知的品级和职位都在指挥使之下,可在锦衣卫这样的系统里,只要能直达天听,不论是同知或是千户,都一样可以不买指挥使的帐。
若是时日久些,这样的指挥同知甚至可以直接架空指挥使,牟斌怎能不惊怒交集?所以今天他上衙也迟了些,为的,当然是找刘阁老问计。
等在刘阁老那里得了肯定的答复,他这才略略安心,回衙门的路上,也都在思量如何配合外朝的行动。内外结合的好处,大家在弘治朝就已经深有体会了,王岳那边虽然还有些摇摆,不过迟早也会下定决心的。
没有不偷腥的猫,牟斌就不信那个老太监能舍得手中的权势,若是让皇上自行决定,司礼监提督怎么可能放在王岳手上?若说外朝中,皇上还没什么亲信,可内廷里,至少还有八虎在呢。
到了地头,牟斌也想通了心事,抬眼看看衙门,正见南镇抚司的那个管事千户急匆匆的从里面跑了出来,头也不回的往南镇抚司方向去了。牟斌记得这个蒋松一向谨小慎微的,今天却不知为何这般失魂落魄,竟是连自己这个指挥使都没看到。
他心里奇怪,脚下也加快了步子,一进门,却见石文义正和人说些什么,神色间有些阴郁。
“老石,出什么事了?”
“见过牟大人。”见是牟斌,众人都急忙见礼。见完礼,石文义这才气哼哼的解释道:“牟大人,昨天皇上不是有了旨意么?本还以为就是给个官衔,结果那谢宏倒是很着急……”
他把自己的安排和谢宏应对都讲述了一遍,然后讥笑道:“再得宠,他也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弄臣,还以为南镇抚司是什么肥差呢结果失望了就恼羞成怒,居然还虚言恫吓,我倒要看看他如何面对空无一人的衙门。”
牟斌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问道:“蒋松又是怎么回事?”
石文义晒然笑道:“那厮说是要去复命,以我看来,八成是想着两面下注呢。哼,他不识好歹,我也懒得管他,让他自去便是。”
牟斌想了想,觉得不差,正待说话赞许,突然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人,看服色也是锦衣卫。
“是我派出去盯着南镇抚司动静的。”石文义解释一声,然后转向来人,厉声问道:“史清,在提督大人面前,你惊慌失措的成何体统?本官不是让你盯着那边么?你急急忙忙跑回来做什么?”
“提督大人,石大人,大事不好了”史清慌慌张张的禀报道:“那谢宏不知道从哪里招来了一队人,数目大概在千人上下,服色很是混杂,有些还穿着咱们锦衣卫的衣服。现在这些人已经进驻了南镇抚司,而且他们进去后,就挂出了封衙的牌子”
“一千多人?封衙?”牟、石二人都是大吃一惊。
“正是。”史清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又道:“封衙还不算,他们还派了人出来清场,但凡是看热闹的都被赶开,咱们几个盯梢的,除了小人跑的快,剩下的几个兄弟都被拿了去。”
“什么?”石文义本来心中疑惑,这时闻言却是大怒,他厉声喝道:“你们没亮身份吗?”
“亮了……”史清急忙辩解道:“可是那些人说南镇抚司是军机重地,无论什么人,只要没有皇上的谕旨,擅自窥探就是图谋不轨,所以……”
“好大的胆子”石文义更怒,“你们也是废物,怎么就被发现了?被发现了怎么不跑?”
“弟兄们都是混在人群里的,也不知怎地就被他们全认出来了,那帮人身手高明得很,一下就给围住了。”当时变故陡生,史清离得较远,倒是逃过一劫,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现在也是说不清楚。
“叫弟兄们抄家伙,跟本官讨人去”石文义怒发如狂,高声吼道。本来是打算给谢宏个下马威,结果,反倒是他石某人被打了脸,这叫他如何忍得?
这就是个此消彼长的事儿,如果他不出头,自身威望就会降低,谢宏那边反倒立了威,所以石文义的反应也很快,马上召集人手前去要人。
他自忖人多,详细情形也不多问,只是转头看了一眼牟斌的脸色,见对方不动声色,他便知道是默许了,于是气势更壮,不多时就集结了三千多人,出门奔南镇抚司去了。
“那谢宏哪里来的人手?是钱宁那边的?”牟斌一直没说话,直到石文义带人走远,这才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道。
“大人,您忘了么?陛下从宣府返京,身边跟了千余护卫,到了京城那些人也没回去,反倒说要安置在锦衣卫钱同知手下。钱同知和大人说过一次,不过大人没给他答复,之后就没了下文,现在想来就是这一干人了。”牟斌身后的一个文士应声解释道。
牟斌和文官的之间不光是关系好,他的做派和文官也很像,身为武官却是养着不少幕僚,说话的这个就是其中最受信重的一人。
“原来是那些边镇的兵痞,哼”牟斌冷哼一声,问道:“若是那边起了冲突,本官多少也要担些干系,张先生,依你之见,本官应该如何应对?”
“大人无需忧心,”张先生笑着开解道:“无论结果如何,今日都是谢宏挑衅在先,然后石同知出于义愤去讨公道,就算出了大事,也与大人全不相干,况且,若是起了冲突反而更好。”
“哦?在京城里起了冲突,如何反而会更好?望先生有以教我?”牟斌惊异的问道。
“朝中各位大人早已将谢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生啖其肉。”张先生神秘的一笑,道:“大人不妨先行知会顺天府或者刑部衙门一声,等冲突一起,五城兵马司的调动也就顺利成章了。谢宏那边不过一千余人,想必也不会是对手,到那时……”
“或杀或擒,然后交与朝中大人们处置,呵呵……”他一拱手,道:“又是大功一件啊大人,此乃天赐良机,正是从中取事之时,在下先行恭贺大人了。”
牟斌精神大振,可心里又有些患得患失,于是,他沉吟道:“可本官素闻边军彪悍,若是……”
“大人多虑了,石同知身边人马,已经有了三千之众,五城兵马司那边,想来也不会留手,边军纵是精锐,终归众寡悬殊。而现在正是朝议之时,任是谁,也没法给皇上传递消息,谢宏也没了最大的依仗,大人,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分析过形势,张先生又提醒道:“再说,纵是那谢宏运气好,真有什么万一,等刘阁老那边有了结果,他这一千多人反而成了麻烦,到时候再从长计议不迟。”
牟斌思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