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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因为……”采葭暗咬了一咬下唇,颤颤巍巍道,“是因为奴婢后来看韵昭媛毒发身亡了……觉得害怕。就……就向长秋宫的宫人打听过,听说……听说那酒起初是备给皇长子的……”
倒也算得个解释。我一声冷笑:“你反应倒是快,你和长秋宫哪个宫人打听过?叫来问问。”
她一叩首道:“婕妤娘娘恕罪,奴婢不记得了……”
我也不好再多问,忍怒不言。宏晅短短一叹,只问蓝菊说:“物证呢?”
蓝菊一福身:“陛下稍等。”
须臾,与两名宫女一道呈了两件东西上来,禀说都是宫正司的人从采葭房中搜出的。两件东西分别放在檀木托盘里,一个只是一张纸,且经揉过已经褶皱不堪,另一个托盘里是一只小小的盒子,盒中是什么就不知了。两个盘子一并放在采葭身前,采葭瞅着那张纸,嗫嚅道:“这就是当初包药的那纸……”
“一张纸留到现在,真是难为你了。”苏姬讥刺道,采葭低低解释道:“当时随手塞在荷包里了,后来见韵昭媛中毒,心里害怕,便没敢扔……”
宏晅睇了一眼另一个盘中的东西:“那又是什么?”
“这……这是事发之后,昭容娘娘说让奴婢避出去,回家也好、找个人嫁了也好,总之不能再留在宫里……说这算是嫁妆,不记档的东西查不到……”她颤颤巍巍地打开那盒子双手呈上,“陛下请看……”
郑褚将那盒子接过去,呈到宏晅面前,宏晅只扫了一眼就猛然夺下狠掷在地上。那是块玉佩,经他这样一摔已摔得粉碎,碎玉上依稀可见的纹样令我一阵绝望:那是庄聆的陪嫁,她母亲给她的东西,这么多年来从未离过身。
“传旨……”宏晅开口森然,鲜见的愤怒与失望。他此时必定揪心不已,庄聆和别的宫嫔不一样,她是他母亲的侄女、是他老师的女儿,这么多年来,宫中嫔妃若论起贤惠二字,庄聆是排得上号的。
“果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庄聆轻轻笑叹,抬眸阻断了宏晅的话,“这玉佩在档与否,陛下一查便知。”
宏晅微怔,睇视着她怒意隐去了几分,抬手吩咐郑褚带人去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着,过得那么慢。我至此仍拿不准这一切是否在庄聆的谋算之内、不知出路何在。片刻之后,郑褚回到殿中,手捧一册子郑重跪倒:“陛下,这是荷莳宫出入钱物的记档,今年七月廿三,昭容娘娘将此佩转赠了齐才人。”
殿中一片惊愕之声。
庄聆转头看向齐才人,笑意清浅:“本宫若不多留个心眼,今儿个是不是定然没有活路了?”
齐才人愣住,庄聆幽幽地续道:“彼时本宫是真拿你当姐妹看待,多留了这个心眼还自责了良久,如今看来,这心眼留得委实没错。”
皇后的视线在庄聆与齐才人间一荡,凝神道:“怎么回事?静昭容你细细说来。”
庄聆端然叩首:“诺。齐才人进宫后随居荷莳宫,臣妾与她相谈甚欢视为知己,故将此佩相赠。才人不肯收,臣妾便道这是贴身带进宫的随嫁之物,从未记档,今后也不会记档。来臣妾细一思索,觉得人心莫测,还是记上一笔为好,故而叫涟仪殿与宜霜馆的宫人各自记上了。”她微有停顿,语中覆上如霜冷意,“后殊不知……竟是当真成了救命的一笔。”
“你……你胡说……”齐才人面色惨白,倏尔跪倒向宏晅叩首连连,“臣妾决不曾害过皇长子,陛下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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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9
宏晅没有开口;她又道:“陛下……皇长子是族姐之子;和臣妾是沾亲的;臣妾如何会害他……”
“不知才人娘子听没听说过从前的岳氏。”顺贵嫔拨弄着长长护甲淡然言道;嘴角绽出的几许笑意略显凄然;“那是萧家从进宫的人;最后么……在瑶妃手上小产了。”她淡看着方才人闻言间的神色变化;笑意始终不减半分。她最终还是开口帮庄聆说话了。
方才人狠然切齿;忿忿道:“臣妾自知有口难辩,陛下既然不信;也让宫正司查上一查就是了。”
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却只在我心底掀起了压不住的冷笑;一阵又一阵。
只要宫正司开始查她,接下来的局势便不是她掌控得了的了;哪怕我们不插手,她也多半是有罪的。庄聆敢走这一步,必定是将后面的事都一一安排好了。
“静昭容和方才人,让宫正司接着查。”这是宏晅那天的决定。算是不偏不倚吧,既未了断,庄聆便尚有嫌疑,接着查也无甚不对。
一并从长秋宫告退,我犹是有些忧心忡忡,未乘步辇随意地走着,听得后面有人唤道“婕妤娘娘留步”,方停住脚回头看去。
是郑褚。
我略颌了颌首:“郑大人。”
“娘娘客气了。”郑褚笑着揖道,“陛下说了,娘娘若想见昭容娘娘,现在可以去见上一见。”
我心中一喜:“当真?”一思又道,“聆姐姐不是还禁着足?”
郑褚哂笑:“陛下发话了,娘娘又何必顾虑这么多?陛下就算先前信不过昭容娘娘的时候,也还是信得过娘娘的。”
我遂不再推辞,吩咐别的宫女宦侍先行回去,自己带着婉然、林晋往荷莳宫去。
庄聆也刚回涟仪殿不久,悠悠地品着一盏热茶,见我进来,嗔笑道:“离开长秋宫时听陛下吩咐了一句,正想着你一准儿会来,倒来得快。”
我不禁翻眼睛白她,慢慢道:“姐姐这是得了便宜卖乖,我走了。”
“哎……坐。”庄聆指了指身边的垫子,待我落座了,她又笑道,“前些日子你簌渊宫的人隔三差五来打探,弄得我直后悔没跟你通个气儿。”她执壶给我倒着茶,笑意浓了几分,又说,“好在你现在心思也稳了,没闹出什么岔子来。”
“竟还怪我不对了?”我皱起眉头大是不快,“姐姐倒是先说说究竟是怎么个安排。”
“方家这两姐妹心思太不正,宫里不能由着她们这么闹。”庄聆轻笑着,显出点儿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且先不说皇后娘娘能不能应付得了,姑母那边瞧着就嫌烦。”
我安安静静地饮茶,听她继续说:“方才人初到荷莳宫的时候就显得不安分,一边与我交着好,又格外地去拉拢着采葭。”她轻啐了一口,“她好端端的一个嫔妃,没由来地亲近一个宫女,安的什么心思当我不会猜么?”
起码是个眼线,入宫有些年月的人谁瞧不出?我浅笑:“所以姐姐今日这出是将计就计了?”
“是将计就计。”她缓缓点头,笑意敛去三分,“却是委屈了采葭。”
我微怔,她轻叹:“采葭那丫头……是个忠心的,她知道这事八成是要赔上她的命,也知道宫正司是个怎样的地方。”
我不解地蹙起眉头:“不是采葭?”
“不,是采葭。毒是她下的,供也是她招的。只不过,是我安排的罢了。”她缓了缓神,重新带起了笑意,温和得仿若在诉说一件美好的事情,“当时是采葭告诉我,方才人在有意向她示好,我告诉她那就顺水推舟与方才人交好就是了;然后我送了方才人那块玉佩,告诉她不曾记档。后来韵昭媛毒发身亡,我知道陛下为了永定帝姬一定会查,就让采葭将始末全部告诉方才人,方才人必定会假意帮她脱罪,继而再栽赃给我。”
要栽赃给庄聆,那块玉佩自是最好的法子。每一个与她相熟的人,都知道那是她贴身的东西。莫说采葭亲口招出了是受她指使,就算采葭没招,那玉佩一出,庄聆也是有口难辩。
可在这盘棋里,那却实是翻盘的一颗子。因为从前记下的钱物往来档案是不会说谎的。
“所以……采葭在宫正司供出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只有今天在长秋宫说的那些话真假参半;唯一一句彻头彻尾的假话,大约就是说那玉佩是我给她的。”可就是这最简单的一句假话,推翻了所有的真话,一切都逆转了。只要那玉佩是出自方才人之手,就不会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