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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突然醒悟,“这人多半是乔装改容了的。”未及多想,那人身形一闪,纵到莲花台旁,转到弥勒佛像身畔,连走数圈。
狄青忍不住从布幔探出头去观看,好在那人全部心思放在弥勒佛身上,做梦也没想到供桌下有人,是以全未察觉。
那人终于止步,用手敲敲弥勒佛像的身躯,双掌突然抵住弥勒佛像,凝神用力,低吼一声。只听到轰隆一声响,那弥勒佛像竟然被他推下了莲台。
巨响中,弥勒佛像已摔得四分五裂。烟尘弥漫处,突然传来叮的一声轻响,那人跃了下来,在佛像碎片中一伸手,像是取了什么东西,忍不住自喜道:“果然在这里。”
狄青心中满是好奇,不知道这人到底取了什么。
就在这时,天王殿外已传来数声呼喝道:“是谁在殿中?”喝声未落,已窜进数个武僧。
大相国寺虽以精研佛法、为皇室效力为主,但寺中收有不少金银法器、名家墨宝,只怕有不开眼的小贼过来盗窃,所以有武僧护院。入大相国寺盗窃例属重罪,历来都要砍头,着实威慑了不少盗贼,因之这几年来,少有窃贼,寺中僧人也轻松许多,不想今日天王殿内竟有巨变。有巡院武僧听到声响赶入,见到破碎的弥勒佛像旁站有一人,不由又惊又怒,也不询问,棍子一挥,就向那人打去。
那人冷哼一声,伸手抓住长棍,飞脚踢出,将一武僧踢飞出去。众武僧大惊,怎料这人的武功竟是如此高明,只是卫寺有责,即便不敌也硬着头皮围了上去。
狄青只听到哎哟妈呀的叫声不绝,转瞬之间,冲上来的几个武僧都已被那人击飞了出去。狄青本想和武僧联手,可又怕被武僧误认为窃贼同党,说不定吃不着羊肉,反倒惹了一身臊气。正犹豫间,那人已窜到殿前,才要纵到殿外,只听到一声喝道:“躺下!”
一道剑光如明月穿云,向那人当胸刺去!
那人微惊,不由倒退一步,可那剑虚虚实实,变幻莫测,那人退了一步后,又被逼退两步,出剑之人却是无声无息地一掌击到,正中那人的胸口。
那人被一掌击得倒飞而出,胸中气血翻涌,不由大骇,暗想这人怎么会在此?他来此之前,事先探得殿中地势,又得知大相国寺虽武僧众多,但均非其敌手,故此肆无忌惮,哪里能想到这死对头竟然也来到了大相国寺。
狄青见到来人目光如剑锋般,心中大喜,原来出剑那人正是开封捕头叶知秋!
叶知秋一掌得手,并不留情。他身随剑走,剑光融融,分刺那人的周身各处。那人冷哼一声,反手一抄,取下了背负的长伞,只是轻点地面,竟然飞速而退。叶知秋惊诧那人的身手,并不放弃,脚尖连点,御风追行。
二人一进一退,转瞬已到了四大天王佛像身边。那人断喝一声,持伞对着叶知秋,竟再也不动。叶知秋心中一凛,知道这人的长伞变化无穷,凝神以对。
那人见状长笑一声,只是伸手一引,一佛像摇摇欲坠,就要向下方的叶知秋砸去。叶知秋不由退后一步,那人趁机一纵,竟然窜到了佛像头顶,再一跃,已向殿顶横梁冲过去,可他跃到极限,离那横梁还是差了一臂的距离。眼看将落未落之际,那人长伞倒转急伸,竟勾住了天王殿的横梁,用力一带一冲,已翻上横梁,撞破殿顶琉璃,冲到了天王殿的屋顶。殿顶虽高,这人数次借力,竟然从殿顶逃脱。
叶知秋大恨,不想这人应变如斯快捷。他既不想亵渎佛像,也的确无法上至殿顶,只能闪身出殿,喝令属下,“封住天王殿。”可他命令一出,就自知大有问题,毕竟天王殿并非孤立大殿,而是和其余的殿宇连在一起,那人绝不可能留在殿顶等人捉拿,只怕这时候早已脱身溜走。
月光如水,照得天地间一片肃杀。叶知秋眉头紧锁,忖度此人的来意,突然听到殿中传来几声呼喝:“什么人?”叶知秋心中一奇,闪身入殿,待看清众武僧围着的那人,失声道:“你……”他心中一动,喝道:“是自己人,你们撤了棍棒。”
方才叶知秋和那人殿中大战,众武僧插不上手,都是又羞又愧,看那人破殿顶而出,更是让众人瞠目结舌,不想这世上还有这等功夫。这些护寺僧人,也算是终日习武,虽说僧人无欲无求,但内心对叶知秋如今在开封府锋芒毕露也是有比试之心。但见今日那持伞之人横行无忌,若是没有叶知秋,只怕众人都要丢人丢到姥姥家,所以对叶知秋有七分敬佩,也有三分感激,均撤了棍棒。
狄青有些尴尬,叫道:“叶捕头。”原来那人推翻了佛像,差点就砸到供桌之上,狄青吓了一跳,再也藏身不住,闪身而出,众武僧见有外人,只想立功赎罪,将狄青团团围住。狄青心道糟糕,一时间却无从解释。
叶知秋皱了下眉头,突然道:“你是跟踪那多闻天王到此吗?”
狄青佩服道:“叶神捕果然名不虚传。我白天见到此人在寺中游荡,心怀鬼胎,想他可能会晚上来此,因此在这里守株待兔。那人真的是多闻天王,这么说我没有认错?”
叶知秋虽觉得狄青说的不尽详实,但知道他绝不会和弥勒教徒一伙,又因为郭遵的缘故,不想多起波折,说道:“好,我改日为你请功。你先离开大相国寺吧。”
狄青没想到藏桌子下也能藏出功劳,看起来日子是苦尽甘来了。才要说什么,有人匆忙到了叶知秋的身旁,低声耳语两句。叶知秋点点头,对狄青道:“我还有他事,你先离开这里吧。”他两次催促狄青离开大相国寺,神色似有隐情,倒让狄青有些不解。不过狄青知道叶知秋应是一番好意,点头出了寺庙。才一出了大相国寺,寺门便咣当一声关上,狄青有些诧异,转念又想这帮僧人多半见弥勒佛像摔坏,怕担责任,所以偷偷在寺中修补,可叶知秋在寺中又做什么?
狄青摇摇头,不愿多想,回转到郭遵的府邸。
郭府不小,却只住着郭氏兄弟,郭遵一年中有大半年在京城外捉匪平叛,狄青这几年就一直在郭府居住。狄青先去看望郭逵,见他早就酣睡,将被子踢到地上,悄悄走进去,替郭逵盖好被子,这才回到自己房间,点燃油灯。
油灯闪闪,有如情人多情的眼眸,狄青望了油灯半晌,缓缓伸手入怀,掏出半拳大小的一个黑球出来。
谁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狄青也不知道。说起来也是阴差阳错,这东西却是多闻天王身上掉下来的。
刚才多闻天王从破碎的弥勒佛像中取出一物,惊动武僧和叶知秋,多闻天王被叶知秋打了一掌,怀中竟掉出个黑球,滚到了供桌下。狄青伸手拿过,直接揣在了怀中,他知道这东西多半和多闻天王有联系,因此先取了再说。
在大相国寺的时候,狄青本想对叶知秋说及此事,可叶知秋匆忙离去,让狄青无从开口。狄青拿着那黑球,见那东西似铁非铁,黑黝黝的全不起眼,手感粗糙,不解多闻天王为何大费周折来取。
翻来覆去看了半晌,突然发现黑球好像闪着丝丝的寒光,狄青忍不住拿着黑球凑到油灯上一看,才发现黑球上竟写了“五龙”两个篆字。
狄青暗自皱眉,想起多闻天王喃喃所说的话,弥勒下生,新佛渡劫。五龙重生,泪滴不绝。看来弥勒佛不是渡劫,而是遭劫,才生出这个五龙。
这黑球若是五龙,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狄青想得头痛,仍不得其解。试着用单刀在黑球上面划了下,却发现那东西极硬,锋锐的单刀划在上面,并没有丝毫的痕迹。
狄青研究了个把时辰,总是不得其解,将那东西往桌案上一丢,嘟囔道:“什么鸟东西,白白浪费老子睡觉的功夫。”
忙碌一晚,已堪堪就到清晨。狄青也不脱靴,径直倒在床榻上,望着屋顶,脑海中突然又浮出那清丽脱俗的面庞,摇摇头,挥去了那个影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狄青突然感觉眼前有丝光亮,霍然睁开双眼。他这屋子是向东,太阳东升,第一缕阳光总是能照进来。狄青已习惯了阳光,可却觉得这次的阳光有异,他睁开了双眼,突然见到了难以置信的瑰丽景象,诧异得差点叫起来!
原来他眼前出现一条红色的绸带,平展开来,绸带上满是奇怪的斑点,一时间难以分辨是何东西。狄青怔了片刻,被眼前的景象所惊,不由大叫一声。他叫声才出,红绸倏然消散,室内恢复了平静。只见到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床榻上,狄青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同时左眼皮跳得厉害。
房门一响,郭逵冲了进来,问道:“狄二哥,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