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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头来,眼里静而幽深,缓慢地,却似覆上了烟云,渺然地,动若流绸,海市蜃楼一般,一点一点,变得透明起来。
她说,良禾,保重。
良禾。
保重……保重……
回旋往复的低鸣在耳边嗡然作响,逐渐旷而心悸,如同传说古老的寺庙,解了尘封,顷刻之间,暮钟回荡,绝响空谷,惊心动魄。
然后——
一切都消失殆尽。
她在梦里,痛痛快快地大病了一场,这病很重很重,重得酣畅淋漓。她想,就这么下去也好——
她倏地睁开了眼。
杂草丛生的荒野。
天气很晴朗。昨夜才下过一场罕见的暴雨。
在这里疯狂蔓延的丛草上,还残有露水,晶莹剔透,并不真实。
她的眼睛很痛很干涩。一滴眼泪也没有。
大潮无浪。大潮无浪。
算潮水知人最苦。
她垂了嘴角,垂了眉眼,她不想笑。然而,她觉得她应当笑一笑。
先是低低地溢出浅笑,只是双肩微微地颤动,而后渐渐抑制不住,整个身子都剧烈地颤动,她眯了眼,终于大笑了起来。
这笑,也能让人失了神——
因为,太难看。
☆、二十五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说啥了,我被迷大的短篇新文给虐死了,虐到现在都没缓过来,结果贴子里居然还提到一首叫他存在的,看这歌词,偶已经虐到身心俱疲不想码文了。
总之,独虐虐不如众虐虐,戳进来的娃纸们请去看迷路的猪猫写的花开不及春(迷大的脑残粉狗腿地来推文就是酱紫)
林间。
前去三里,可见汴京外城门。
小道旁,白玉堂倚在树下,微屈左膝,全身重量付予足下支点,一脚便踹抵在树干上。
展昭持剑而坐,闭目养神。
忽听白玉堂低低一声:“原来是云禾夫人。”
展昭睁开眼,缓缓道:“三年前,西夏谋划以沙城为始,南下侵宋,边关本不安宁,自此更为混乱。沙城之战,李元昊痛失才将数人,元气大伤。而这才将数人中,便有萧齐及云良两禾。大宋沙城被夺次日,西夏举国缟素。然而,这一战始末,展某曾略微留意,有一异处,鲜为人道,云禾夫人,良禾夫人,以及西夏萧齐,均不是马革裹尸,死于战场。”
又道:“萧齐及云禾当日确实已死,此事证人尚在,是亲眼目睹,如今所遇萧夫人,已是凝聚成念,也可圆其说。然而良禾夫人死于皇宫,却未有证据。而今日所见良禾夫人,不知是念是魅?”
白玉堂神思晃荡中,姿势跟着一起晃荡,一边站直了,另一脚又踹抵上去,道:“既不是念,也不是魅。这良禾夫人,多半不是死人。”
展昭瞧了他一眼,道:“如何说?”
白玉堂也看了他一眼,半晌,总算微松了眉,道:“今日所见良禾夫人,并非其真貌,面容边缘,下颔两侧,有易容的痕迹。此人易容术虽炉火纯青,但此番情绪波动极大,便容易露出破绽。况且吐息正常,步履沉稳,不似云禾夫人行步飘忽,没有半分人的气息。”
展昭略一思索,微微一颔首,便不再说话。
静默良久,终是白玉堂先开了口,问:“猫儿,与青阳相关之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展昭蹙眉道:“所知甚少。”
又道:“只是除去奇人异士及暗杀幻术等形容,江湖朝廷俱知一二,戍关军将俱知六七,青阳,原并非暗杀组织,而是正规铁骑,青阳军,只听一人指令,而这个人,并非李元昊。”
沉吟片刻,续道:“青阳为李元昊重新组建,是在辽夏鹿遥城之战后。鹿遥城一战,辽攻西夏,李元昊下令弃城,时良禾夫人被调往丰城,却于半途折返鹿遥,率剩余七百骑兵杀出血路,直逼辽军退守原地。辽军军营戒备森严,无人知道良禾夫人如何出现于主帐,一柄长剑抵于辽军主帅背后,至此双方谈判,辽夏暂时休战。”
白玉堂道:“不错,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挡百万师。青阳军,原是直属青谷良禾。四年前,鹿遥城之战,逆转局势,卫西夏国土,良禾夫人功不可没,理当重赏。但此战后,良禾夫人却交出青阳兵权,长达一年销声匿迹。”
战乱四起,外敌入侵,而内部兵权交接,尔虞我诈,利字当头,而权臣宴席奢靡,欺上瞒下,尸位素餐,又岂止是西夏!
嘴角扬起一抹冷诮弧度:“不说也罢。一介女子,再是为国为民出生入死,一旦手握兵政大权,必定为人所忌讳,一是觊觎其手中之权,二是那去他的不成体统。良禾夫人是七分因了此而被囚于西夏皇宫,又有谁不知。”
展昭双眸沉影一闪,却道:“这些年在开封府,不知哪次齐聚,曾与大人和先生提及此事,展某本也是如此一说,大人却道,其中还有一事,被人略了去,朝中在兴庆府有设了眼线的,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谈,传闻良禾夫人是气虚难产,西夏国主震怒难当,而当日房中的三名稳婆,没有人见着她们活着出来,说是陪着良禾夫人葬了。”
白玉堂挑了眉,扬起调子噢了一声,觉得颇为有趣:“这么说,李元昊是担忧良禾大将军怀了孕身子骨薄弱,才将她囚在皇宫里的?”
展昭瞪了他一眼:“又闹什么。你明知展某并非此意。”
又低下声道:“你可还记得云禾夫人消失前做了什么?”
白玉堂眉头一皱:“西夏皇宫,是离儿。念力移物。”
展昭眸里一沉:“西夏皇宫。离儿来历倒是不小。”
白玉堂神色微变,直起身,道:“你是说离儿乃李元昊与良禾夫人之女?”
思量间,双手环臂,换了个颇为规矩的姿势:“良禾夫人看上去并不知此事。”
展昭收剑,站了起来,道:“要瞒住一个人,手段总是有的。何况离儿的身份不过是依据只言片语推测而得,是真是假还需证据。只是,若离儿真是李元昊之女,要将她带回大宋,恐怕不是易事。”
白玉堂立了一会儿,暗觉不适,忍住咳嗽,复又倚回树下,过了一会儿,才摇了头道:“可这云禾夫人确是将离儿托付与李元昊。而看她对离儿的好,虽无关血缘,却也不似有假。”
展昭却是微微一笑:“若果真如此,虎毒不食子,云禾夫人也曾说,李元昊不会待离儿不好。倒是不必过于担心她的安全。”
抿了嘴,眉间隐隐染忧:“只是若非如此……可能性虽小,但也并非没有。”
白玉堂心中也是几分堵心,却是一撇嘴,道:“那丫头怕是又要哭鼻子。”
展昭沉默了半晌,道:“此番,是展某任性而为,循了私情,想查清沙城之变始末。”
白玉堂低了声笑出来:“你若曾留意,可还记得良禾夫人问离儿在何处时,云禾夫人答复的那句西夏皇宫?”
似是想到什么,展昭缓了眉峰,忽地嘴角微微一弯:“是了,是扬了声,她的声音比前后几句都要高上几分。她原是知道我们在附近。”
西夏皇宫。这四个字,是说与他们听的。
再看向白玉堂时,那人微阖了眼,树影斑驳下,神色更显苍白,眼底淡出几分疲倦,却是极轻的一声嗤笑:“笨猫!既是恩人所托,若不尽力而为,哪里对得起你杵在骨子里那冥顽不灵不知变通的榆木疙瘩!”
说罢,又倚了一会儿,才睁了眼。方向前走了几步,便觉眼前之景有些似散开了一般,飘忽异常,晃荡难稳。
定了定神,下意识按了一下剑柄,忽觉展昭温热吐息,近在咫尺,一手便探上自己的额头,另一手似要揽过肩搀住自己。
眉心一蹙,直觉便推开了展昭,白玉堂微眯了凤眼:“怎么,猫儿可是觉得,爷已虚弱到需人扶着的地步?”
展昭抿了唇,双眸里的清沉倒是看不清有几分恼意,只低声道:“玉堂,你……”
这般看去,竟似有些不知所措。
那人对自己,倒是少见的忧意和无措。
不知怎的,自觉理亏似的别过脸,觉得更为灼热起来,只得压了言,轻声道:“蠢猫。”
展昭微皱了眉,道:“不是。只是……”
只是……
砰地一声。
一阵剧烈震动,树叶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展昭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又望了一眼那耗子撞上的大杨树,扶额叹息道:“笨耗子。”
展某只是想提醒你,你若再往前走一步,额头会起淤青的。
…………
汴京。
陈州水门前。
想来这是白五爷有生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