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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灰衣女子,右手牵着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小姑娘,站在郎中卖药的摊子前。
生意上门,郎中连忙向前一倾,道:“小娘子买药吗?治跌打治头痛治胀气治腰酸治腿软治恶心……”
灰衣女子打断了他:“治昏厥。”
郎中斜眼笑道:“小娘子说笑了,这个须亲自诊断方可下药,在下可以前去……等等……”
郎中在摊上摸索一阵,取出一颗金丹似的药丸:“此乃祖传秘方,包治百病,无论是什么样的昏厥……”
灰衣女子继续打断他道:“多少钱。”
这真是一个干脆利落的女子。
郎中扯出一抹真诚的笑容:“一钿银子。”
灰衣女子道:“贵了。”
转身便要走。
郎中拉住她的衣袖,使了几分蛮劲:“慢,小娘子莫不是没有钱罢……”
话锋一转,露出一口黄牙:“……这倒也没有关系……”
右手便摸了上去:“……小娘子这手……倒是滑得紧……”
灰衣女子挣了挣,挣不开。
一旁的小人儿扑上去狠命咬住郎中的手腕。
郎中倒抽一口凉气,龇牙骂道:“臭丫头!”
左手就要往那小人儿的头上打下去。
其时忽然摊上暗了些,小人儿被轻轻抱起,又放回地面,而那郎中即将打下去的那一掌不知被何人拦住,又不知被何人轻轻一推,便被推得离了那灰衣女子。
抬头看去,一个着蓝衣的男子,清秀眉眼,眉间隐约冷意,嘴角却是含了笑意:“你这药丸,能治百病?”
郎中怒意正盛,一拳挥了上去,而那人不过是稍稍一拦,再扬手击去,不到半成力道,直把那郎中逼得向后跌了一跤。
听那蓝衣人冷言道:“无论是什么样的昏厥?”
郎中这才觉得不对,已是晚了,豆大的冷汗便从额头滴了下来。
蓝衣人一把剑便横了上去:“把你打晕了,再用你的药丸把你救醒,如何?”
郎中双腿一软,结巴道:“……这、这……”
蓝衣人厉声一喝:“还不快滚!”
这郎中也是市井圆滑之地打滚过来的,一看便知这蓝衣人是生性不喜闹事,绝非狠戾之人,若非如此,碰上像陷空岛那位爷那般性子的人,自己这手腕哪里还能平安无事。
仅是略略一想,郎中不禁双膝一抖,打了个寒颤,一卷旗帜,还真有些连滚带爬,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街上。
却说那郎中已远远不见了影,蓝衣人还在原地立了几秒。
长剑横上去时,他其实是起了狠意的,顿觉自己近来复又起了惹是生非的念头,也不知是谁的错。
收了剑,同那灰衣女子一点头,便向前走去。
却听那女子在身后叫住他:“恩公且慢。敢问恩公如何称呼?”
蓝衣人转过身,那眉宇哪里还有半分冷意,似乎方才种种,不过错觉。
那女子既是问了,蓝衣人也未多想,只是温和一笑:“在下展昭。”
灰衣女子也笑道:“原来是展南侠,展大人。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说着,便要作揖。
展昭俯身相扶,道:“姑娘言重了。”
灰衣女子摇了摇头:“莫说姑娘,听着奇怪。唤我一声萧夫人即可。”
又低下头去:“离儿,谢过展爷。”
小人儿水灵的眼那么一抬,碰上展昭那含笑的眼,不由得带着跟着眼儿一弯,正值多动的年纪,就要挪移过去扯一扯那人的衣袖是个什么感觉。
被娘亲拉了回来。
灰衣女子歉然道:“离儿小,见笑了。”
被这么个小人儿瞧着,一双清眸里升起些许柔软:“不要紧。”
小人儿受到鼓舞,蹭过去扯衣袖。
这般粘人,一下子倒走不开了。
听得灰衣女子道:“展爷若不急,可否到舍下一坐?”
展昭含笑辞谢:“展某还与一个朋友有约,恐怕……”
灰衣女子想是有打断别人的话的习性:“却不是为了请展爷喝上几杯,实是舍下不幸有客人昏厥不醒,不知展爷可懂一些药理之术?”
这天,也似乎要下雨了。
其实也并非没有时间。
顿了一下,道:“略通医术。虽不是十分擅长,但看上一看,说不定……”
灰衣女子道:“那么,请随我来。”
这条街的尽头,是城门处,出了城门,绕过一片荒野孤坟,是一片树林,林间古道曲折,多处分岔,若一个人夜间来走这古道,定然会迷了路。
再一个拐弯,是一间破庙,过了这破庙,再行约十里,便现出人烟来,是一个村庄,阡陌小路纵横交错,
因这天气不大好,鸡犬多避于农舍,有些农户的妇人戴着头巾出来收拾衣物,都是手脚利落的模样。
到了这村末,再走下去,是一片杨树林。
前去三十里,便是汴京。
灰衣女子在一扇木门前停下,这木门的铜环下也未上锁,伸手便推了进去。
过了前院,是一厅堂,面积甚小,器物也不多,只有一方桌子,一张椅子,厅堂左侧被半面未上漆的砖墙围了起来,砖墙处,砌起一炊穴。
厅堂右侧是两间室房。
推开其中一间室房,进去了一些,灰衣女子指着那躺在榻上的白衣沾血的男子说:“便是此人了。”
展昭神色登时略有古怪。
灰衣女子奇道:“展爷识得这人?”
展昭神色更为古怪,稍微那么调整了一下,眼里浮起些悲天悯人的情怀,叹息了一声:“虽是萍水相逢,然而,展某略略一看,此人可能有不治之症。”
灰衣女子皱眉道:“就是怕有人死在这里,真是好麻烦。”
展昭重新调整了一下,正色而言:“这倒没那么严重,可能只是终身隐疾罢了。还须容展某一看,可否请萧夫人和离儿先离开一段时间?”
灰衣女子道:“总之,不死就好,待将他弄醒了,请展爷喝杯茶,再把那人轰出去就是。”
便牵了小人儿的手,推门而出,再把门掩好。
展昭走近了床榻,站了一会儿。
没动静。
没动静,那很简单。
展爷抽出巨阙,剑柄朝上哗地一声就要砸下去。
白玉堂睁眼,一手便紧抓住剑柄,向下一拉,顺势将那人拉近了,凤眼里波光微微流转:“不治之症?终身隐疾?何处?”
展昭神色如常,顺势往榻上一坐,将剑收回,正了正衣襟,道:“脑子。”
白玉堂一个榻上转身,一手化刀劈了去。
手刀至那人颈间,却见他并无招架之心。
曳曳烛火下,这人的眼底浅淡青影,却不是长睫微垂所致。
日夜兼程回至汴梁,诸事妥当后便回头寻人,想也不想便知这猫这两日是个什么行程,端的又是个什么心思。
搭上他的肩,不免笑得有些狡黠:“怎么?三日未到,便想爷了?你担心白爷爷?”
展爷却没半分被调侃的意思,坦然回望:“担心。”
这般坦然,跟五爷问一句你今日想吃什么,而展爷回一句想吃馒头一样自然。
自然得五爷愣了一愣,随即凤眼一扬,得了便宜开始卖乖:“那……说一句你想我了。”
展爷神情稳若泰山,眸间却清辉闪了闪,从容道:“你想我了。”
五爷搭上他肩上的手一不小心便滑了下来,稳了稳,想到什么,笑中复又染上狡意。
他这一笑,展爷心道,不好。
五爷便已欺近他,双手绕过他的腰去挠搔他的身子。
展昭是怕痒的,退后又不得,笑得眼中满是水汽,听得那人取笑道:“说一声饶了我罢,白爷爷便饶了你。”
展昭那笑忍得实在痛苦,却抿了嘴,只肯连声道:“……玉、玉堂……够……够了罢……”
白玉堂哪里肯饶,展昭抬了眼向他瞪去,这一双水雾似的眸子漾起波澜,漾得五爷蓦地呆了一呆,一怔之下便停了手。
终是叹了一口气,双手自那人的腰间环了上去,道:“你说的不错。”
猫儿。
你说得对。
那白衣的男子微低了头,下颔便抵住眼前人的左肩,轻了声音:“白爷爷想你了。”
白爷爷想你了。
不过两日。
——终其一生,不治之症,无药可救。
展昭却也是怔了一怔。
这般亲密的动作,此前从未有过。
但白玉堂说出那样的话来,纵使展昭一向拘谨,此刻却也不忍心将他推开。
况且……
想,便是想了。
这人承认得明朗,自己却连这话都说不出来。
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