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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会一时冲动去铤而走险,也许会为了云姨和紫萝不受牵连而忍气吞声。更大的可能是,即便铤而走险,也奈何不了王鉷父子分毫!双方的实力差距太悬殊了,悬殊到王鉷父子稍稍动动手指头,就可以令自己像灰尘一样消失,整个长安不会有任何人敢于为此多说半句话。
这是半年来,王洵第二次感觉到自己的弱小与无助。作为一个习惯于借助家族势力欺负别人的家伙,没有什么事比被别人欺负却无法还击更令人郁闷了。弱肉强食,这长安城的规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变得如此简单直接!如果你不想被人欺负,就只能努力向上爬,把欺负你的人统统踩在脚下。然而向上爬的路又是那样漫长,从目前的正七品下怀化中侯爬到正四品上忠武将军,才能与王准目前的职位等级持平。需要连升十三级,即便背后有封四叔照顾,每一级至少也需要四个月到半年时间。也就是,想要保护白荇芷不被王准抢走,他至少需要四到六年的不断地加官进爵才行。而到了王准那个位置,他还需要面对银青光禄大夫、御史大夫兼京兆尹、太原县公、京畿及关内采访黜涉等使王鉷!(注1)
在王鉷之上,还有开府仪同三司、行尚书左仆射、兼右相、、安北副大都督、持节朔方知节度事,管内军郡采访处置等使李林甫。再往上,还有若干个李姓郡王,皇亲国戚。很少考虑那么长远的王洵突然发现,若想保护白荇芷和自己身边的其他人不被欺负,自己这辈子就需要不断往上爬,往上爬,这条路,没有止境!永远没有!
怪不得宇文子达出狱后性情大变!他发觉自己终于有些理解好朋友的想法了。并非权势的诱惑令人疯狂,而是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闭目等死的滋味,除了想方设法爬到高处,将自己的命运握在自己手中之外,宇文至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喂,傻了!用过人,连个谢字都懒得说么?”一路同行,见王洵始终不跟自己说话,颜季明有些不高兴,用马鞭在空中虚抽了一记,低声抗议。
“啊,嗯嗯,啊——”听见马鞭击打空气声,王洵的身体猛然后仰,新换的横刀迅速出鞘。把刀刃都端得与肩膀齐平了,他才瞬间清醒,楞了楞,收刀入鞘,同时低声抱怨:“别乱开玩笑,我现在都快成惊弓之鸟了!”
“练武之人,招数收发却不由心。等于还没窥得门径!”颜季明也被王洵的过度反应吓了一跳,将坐骑向旁边带了带,笑着数落。
“换你,好好的突然被人拿弩箭当靶子射,过后能不草木皆兵么?”王洵冲他翻了翻眼皮,没好气地回应。
“我还以为你乃神勇之士,谈笑杀人,面不改色呢?原来心里也是后怕!”纯粹为了缓解王洵心中的压力,颜季明摇摇头,继续笑着打趣。(注2)
“不怕才怪。”王洵咧嘴苦笑,“我又不是天生的刺客!”
说起刺客,他又猛然想到,对付王准、王鉷这种仗势欺人者,也许最有效的途径是做一个像荆轲,聂政那样的大侠。管他头上有多少顶官衔,半夜翻墙进去,一刀捅死,官职再高也是白搭。
可那又需要过人的武艺!雷万春曾经亲口说过,对付十个二十个壮汉,他勉强可以应付。五十人以上,就只能落荒而逃。况且武无第二,练武这条路,同样也无止境。一山还有一山高,你想着凭借武艺逍遥自在,有个武艺比你高的家伙欺负上门来怎么办?还不是跟现在一样束手无策?!
“又傻了!”见王洵说着说着便两眼发直,颜季明气得直嚷嚷。
“初次遇到这种事情,我难免有些心神恍惚。季明兄原谅则个!”王洵苦笑着收回混乱的心神,冲新交的朋友拱手赔罪。
“有为难的事情,跟我商量啊!我虽然未必能出什么好主意,至少咱们三个人商量,比你一个人发呆强!”颜季明倒是个热心肠,主动替王洵排忧解难。
“他叫苏慎行,字谨言!”王洵将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同僚指了指,笑着替对方引荐。
“啊,哦!”颜季明这才意识到,自打与周啸风等人分开,苏慎行居然一个字都没说过。楞了楞,笑容里露出了几丝促狭意味。
苏慎行恰恰抬起头来,笑了笑,难得地说了几个字,“你们说,我听!就行!”
“那怎么行?”颜季明立刻找到了目标,笑呵呵地抗议,“论年龄,苏兄肯定比我们两个都大许多。论阅历,苏兄显然也是刀丛中打过滚的,生死估计都看透了,更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乱了方寸。论谋略……”
没等他把一大队恭维话说完,苏慎行已经受不住了,无可奈何拱了拱手,笑着回应:“颜公子过奖了,苏某不敢当。需要苏某做什么,请直说!”
存心刁难苏慎行这个锯嘴葫芦,颜季明指了指王洵,笑着询问:“有人要杀那个白行首,他不知道原因。想替白行首出头,也不知道从哪下手。如果换了苏兄,该如何自处?”
“问。找白行首问明情况,再做决定!”话音刚落,苏慎行已经给出了确切答案。
“哈哈,姜还是老的辣,苏兄一语便道破了关键所在!”听完了苏慎行的话,颜季明立刻大笑着抚掌。
只是他这番做作并没得到预料中的响应。苏慎行只是笑了笑,便将头侧了开去。王洵则默默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在冷笑。
颜季明立刻意识到自己今天聪明过了头。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被自己逼着说出真话的苏慎行,还有已经走远的那些飞龙禁卫军官们,恐怕谁心里都清楚,解决问题的第一步关键就在那个什么白行首。问她跟卫尉少卿王准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比审问软骨头刺客所得到的消息还要更靠谱些。可是大家都没有将这层窗户纸戳破,把选择的权利留给了王洵。只有自己,还卖弄聪明,故意用话语挤着苏慎行向大伙刻意忽略的地方绕。
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更何况白行首这种女人,即便嫁入王家,顶多也只能做一个地位最低贱的妾!在颜氏家训中,女人仅仅是男人的附庸与玩物,可以亲近她们却不可因为他们耽误了正事。因此,颜季明习惯性地认为,王洵应该找到那个女人,逼问出事实真相才对得起众位好朋友的信任。可看看王洵刚才那神不守舍的模样,他又隐隐觉得这种话不适合由自己来讲出,毕竟,自己跟对方刚刚认识了还不到一个时辰!
被王洵看得有些不自在,颜季明抬起头来,左顾右盼,“前面好像来了很多人,会不会是又来找你麻烦的?那个,那个女的好像也在。王兄,她带着人找你来了!”
后半句话,他几乎是带着几分雀跃喊出。终于解脱了,那个女人来得正是时候,免除了自己很多尴尬!见对方的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在刻意作伪,王洵将信将疑地举头张望,恰好看见四匹骏马向自己这边疾驰而来,其中一人两眼通红,满脸是泪,不是白荇芷,又能是谁?
“白姐姐!”这一刻,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脏终于落下,顾不得颜季明目光里的嘲弄,他用力一磕马镫,快速迎了上去。才奔出两步,猛然意识到白荇芷身边还有雷万春、南济云和张巡,讪讪笑了笑,慢慢又放松了缰绳。
“我就说么?你小子没那么笨。即便打不过那三个刺客,跑也跑得赢!”雷万春哈哈大笑,策马上前,用力在王洵肩膀上捶了一拳。“行,赶紧去看看白行首吧,她可是为了你,可是差点把长安城都给翻过来了!”
“你小子,没伤着吧!”张巡也策马靠近,却没做半分停留,目光在王洵肩膀上被弩箭擦破的地方扫了扫,便笑着走了过去。
南霁云更是洒脱,干脆直接把坐骑带到了一边,连招呼都不打。转眼间,官道中央就只剩下了王洵和白荇芷,两人四目相对,心里有无数话要说,却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说起。
眼看着二人就要在官道中央变成一道风景, 雷万春把大手一挥,笑着提议,“好了,好了,有话还是回城里再说吧。大冷天的,刚刚跑出一身汗来。咱们这些大老爷们不打紧,女人家却未必受得起这股子白毛风!”
一句话,立刻让王洵和白荇芷两人都瞬间清醒。扭头冲大伙讪讪一笑,却把马头并在一起,相跟着朝长安城走了。
看到此景,颜季明忍不住悄悄吐了吐舌头。这位王兄对他的白行首,还真不是一般的痴迷。好在自己除了逼苏慎行说了一句话外,没再多管人家的闲事。否则,非但落不到半分感激,恐怕日后连朋友都没的做!
重色轻友,猛然间,四个字闪过颜季明的心头。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