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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涟柯乍一看到那身形修伟如剑的白衣人,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叶孤城’,而是微怔:天下间竟有这般气度容色的男子,只一进了正堂,便似照亮了整个大厅。。。她一向自负美貌罕有人及,且又武艺高绝,身份超然,因此对大多数男人从来不屑一顾,但眼下却也不得不承认,只要这伟岸峻峄的男子愿意,任何女人,怕是都会为之倾倒。。。
盈盈一笑,起身道:“叶城主。”
叶孤城微一点头:“纳兰阁主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纳兰涟柯闻言,莞尔一笑,柔声道:“涟柯有事寻师兄不着,听庄中下人,说是于飞仙岛做客,因此便登门打扰。”
叶孤城听了,看向西门吹雪道:“原来是同门。既如此,亦属远客。”听纳兰涟柯语气,知他二人有事相谈,遂觉自己不便在场,于是朝厅外吩咐人准备酒席后,就欲离去。
西门吹雪未待他动身,便已知晓他意思,不露声色地微一移步,止住了对方的动作,既而对纳兰涟柯道:“有事,说。”声音虽是一贯的冷然,叶孤城却已从中听出一丝罕见的不耐,不禁微微抬眼。
纳兰涟柯亦知他脾性,于是收了笑容,不再多言,只道:“师父一月前,已过世。”
厅中静了一时。下一刻,西门吹雪已缓缓道:“明日,我自会前去。”
案角一具描金铜鼎内,燃着淡淡的纡苏檀香。
叶孤城手中拿了一册文书,慢慢翻看批阅着,笔架旁边,一只水晶圆盘内游着两条玩赏彩鱼,几根碧绿的水草,软软地漂在其中。
管家递上一张单子:“王爷寿辰将至,这是拟好的礼单,请城主过目。”
叶孤城接过,看了看,道:“把库房中那株珊瑚树添上,再加一具墨烟冻石鼎。另外,上个月商号里送来的那架玉晶照屏,也拿出来。”
管家一件件记下了。叶孤城以手轻扣桌面,思忖了一时,又道:“明日的船可备好了?”
“是,一应物事都已备齐,船上人手也按城主的吩咐,挑了几个干练有眼色的去服侍起居。”管家垂手应道。
叶孤城点一点头,既而重新拿起案上的文书:“这里已无事,你且下去罢。”
管家应了一声,拿起几样批过的册子,便退下了。
叶孤城用银剔拨了拨烛芯,让灯光明亮起来,这才从笔架上拾了一支笔,一边一张张仔细翻阅纸页,一边不时落笔批注。正凝神间,忽听‘泼刺’一声,既而手背之上,有几点冰凉的水花溅在了上面。
叶孤城略略抬头,就见一团白色的物事正蹲于案角,旁边一条鱼蹦跳着在桌面弹跃,使得水珠四散溅落。他微哂一下,伸手提了那兀自想用脚掌按住鱼的白貂后颈,将其放到一边,又把被从水晶圆盘内捞出的游鱼重新丢回水中。白貂见状,似是知道自己不应如此,只老实蹲在案头,慢慢舔着浸湿的前爪。
被它这样一搅,叶孤城遂也不再继续,起身走到旁边一张供他偶尔休憩的矮榻前,斜倚在上面堆叠着的软垫中,凤目微合,舒身而卧,就此歇息了一时。
西门吹雪远远便见屋中亮着灯,推门进去,就看到叶孤城正睡在榻上。
房内的窗子并未关严。眼下天气已冷,西门吹雪走近,将半敞的窗户一扇扇合上,这才步至男人身旁,在空出一块地方的榻沿边坐下。
叶孤城睡得并不沉,不一时,眼帘便轻微一动,随即一双狭长的眸子就睁了开来。
他甫一抬眼,就看见了身旁坐着的男人,不由地略略扬起眉峰,并未起身,只道:“你内力一时耗损颇巨,怎不回房多休息。”
西门吹雪伸手抚向叶孤城眉心,道:“无妨。”
叶孤城右手探向他腕间察看,过了片刻,才微点了头,收回手:“我已命人备好了船,明日你便可启程。”
低低应了声,西门吹雪侧过身,亦半靠在软垫间,叶孤城朝里面让了让,然后微偏过头,枕在对方的腿上。
西门吹雪坐在榻间,背靠着软垫,若有若无地把玩着他的一缕发丝,叶孤城半阖着眼,道:“今日那位纳兰阁主至此,既是你同门,何故这般冷淡。”
西门吹雪手上微一停顿,既而淡淡接道:“我与她,素来不睦。”
叶孤城道:“我见她言语神情之中,并无此意,倒是你待人极冷。”
西门吹雪微眯了眼,低头在他唇上触了触,才道:“师父曾欲将她,许与我。”
叶孤城抬眸。西门吹雪似是漫不经心地道:“如此,你可明白了。”
唇边挑起一丝淡淡笑意:“原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想来纳兰涟柯应是有心于西门吹雪,且定然做过让身旁男子不快之事,否则西门吹雪虽性格孤冷,但毕竟也是同门师兄妹,倒也不至对其如此冷漠疏远。
叶孤城静静枕在他腿上,忽想到一事,不禁唇角微微上扬。西门吹雪拇指正摩挲着他左颊颧骨处,见状便道:“怎么。”
叶孤城略一摇头,眼底仍存笑意,道:“方才我突然想起,那时你若当真应承下来,成亲之日,莫不是仍着一身白衣?”
西门吹雪看着他一双深褐色的眼眸,静了片刻,忽道:“那日,确是如此。”叶孤城闻言,眉峰稍稍抬起。西门吹雪低下头,继续道:“当日,我确是身着白衫。”一面用食指缓缓擦在男子眉心之间:“我,已成过婚。”
见那一双狭长的凤眸仍是平静无波,墨黑的眼底,不由罕见地现出一丝薄薄的笑意:“那日于万梅山庄,你我同饮梅酒,岂非合卺。”
叶孤城微微一怔,既而想起当日两人对饮场景,之后红烛高烧,共效鸾凤,竟真真可说是成过婚的,不禁一时之间,心中涌起一丝淡淡暖意。。。
良久,只听他低低笑道:“早知如此,那日的酒,就应多饮些才是。。。”
一百五十三。 同门
西门吹雪听得他这般说,又看着男子微眯了眼枕在自己腿上,就想起他曾经醉酒后的形容。染上酒意时的叶孤城脸色比往常越发地莹白,剔透得近似冰晶,却又在眉间眼梢旁浮着丝丝红晕,一双寒星样的长长凤目,亦会笼着层疏散慵然之色,言语举止间,就再不似平日里的冷冽难近模样。。。
伸手替对方将额前的几丝散发拂开,西门吹雪一向刀锋般锐利的眼睛,此时却是平和而宁静的:“你若多饮,必然不适。”叶孤城一旦喝酒过多,便容易头痛酸涨,因此西门吹雪如今虽偶尔亦与其对酌,却也不愿他多饮,只略略尽兴便好。
叶孤城抬眼,就看清了上方那人的面容。墨色鸦羽般的长发,凌厉凛斜的眉,挺直孤傲的鼻梁,以及总是带着冷硬意味的薄唇。。。这样组合在一起,就是一副无情无心的寒酷模样,但眼下自己正望着的那一双深邃的漆黑眸底,却是分明有着丝缕淡淡的温缓。。。叶孤城唇边若有似无地上扬一下,道:“从前你并不饮,却想不到酒量竟不下于陆小凤……”忽记起那日在花家时,见过他唯一一次醉酒的模样,面上不由现出一丝淡笑。
西门吹雪手中缓缓摩挲着一把锦缎也似的长发,见到他这一点浅淡笑意,便道:“怎么。”
叶孤城也不作声,过了一阵,才道:“西门,你可还记得,江南花家那夜醉酒。”
西门吹雪应了一声。叶孤城低低叹道:“眼下想来,那时我见你醉睡后模样,我怕是……”
他停了停。西门吹雪接口道:“如何。”
琥珀色的眸些须阖起,叶孤城微微一笑,继续道:“我怕是,已然动心。。。”
西门吹雪顿了一顿。然后下一刻,手上的一把青丝便被缓缓撩起,绕在指尖,托在掌上,几近虔诚地送至唇畔。男人削薄的唇吻在上面,低沉微冷的声音轻叹一般响起:“嗯。”
两人又随意说了一阵话。正当叶孤城欲起身将剩下的几张文书看完时,原本已关严了的窗户忽然启开,随即一股风大力刮进房内,将案上的文书吹得散乱开来。叶孤城下榻走到窗前,将敞开的窗扇重新关紧,这才步至案旁,动手整理被吹乱的书册等物。
西门吹雪拾起落在地上的几页帐目,放回书案之上,叶孤城接过,夹进一本薄子当中,一面看向屋外,道:“怎地忽起了风。。。”又看看天色已晚,遂也不再审核事务,与西门吹雪一同回房安歇去了。
第二日一早,天边刚有一丝朦胧光亮,叶孤城便已睁开了眼。
房内温度似是降下了一些,即使隔着一层稍厚的绣锦水墨烟罗帐,仍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