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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有魏展与纪苏才明白,这几个字是李均咬着牙吐出来的。他身上之伤虽未恶化,却也不见好转,骑在马上每一次颠簸,都产生锥心一般的疼痛。依着纪苏之意,李均最好能留下来养伤,待得痊愈之后再进军也不迟,但李均却以为,此刻和平军的攻势有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自己不随军出战,伤情外泄之后士气必然大受挫折。因此他除去派使者送密信给雷魂楚青风及凤九天外,仍坚持要随军出征。纪苏辩不过他,又深知他向来如此,不得不依他之意。但为了减轻他身上的痛苦,李均将指挥作战之权交给了魏展,对部下只道自己另有安排。
“为何不让我作先锋官!”蓝桥嘟哝了一句,拨了马头将本部人马领走。魏展又道:“唐鹏!”
唐鹏握住大刀,微微一笑。这数年来他在与苏国的小规模冲突中颇立了不少功勋,当罗毅由武转文成了地方官员之后,他却始终留在战场之上。罗毅花了两载功夫,方才捕获那侍女小玉的芳心,小玉答应嫁与他的条件便是不得上战场拼杀。
“你领一千人,埋伏于前往小石谷的半途之中,若是见了敌军由此溃退,你也待他过了一半再击杀!”
“是!”唐鹏离去之后,魏展转过脸,看了看满脸渴望的甘平:“甘平,你领本部为前锋,隐伏在斜野,此处为敌必经之处,待敌军布阵之时,你观我号令自敌阵后杀出。”
甘平精神一振,手中钢叉一举,他部下一千人齐声大喝起来。这一千人都是不足二十岁血气正旺的战士,生性剽悍,这一声呼喝,倒有大半是向周围的同伴挑战,要比拼一下谁在战场上杀敌立功更多。旁边的和平军将士也羡慕地看着他们,长久不曾打过大仗,这些将士宛若出山之虎般跃跃欲试。
天空似乎也感觉到了即将展来的大战,原本晴朗的空中开始聚集起鱼鳞一般的云彩来。秋蝉极力嘶鸣,让这闷热的午后更添了几分浮躁,也让军士将裹在层层盔甲之中的躯体变得烦躁不安。李均行军,向来将探马派出二十里以外,而且探马都选用那胆怯机灵者。要机灵者旁人都能理解,而当问及为何探马这般重要的人选不挑勇敢强壮者之时,李均却道:“强者则自恃其力,勇者则轻生好战,探马最重要的是将军机传自将领处,若是动辄与敌缠斗,战败身亡事小,误了军机事大。”也正是因此,李均的探马往往在老远便能发现敌军,极少有殆误军情者。
当这队南下增援的苏国部队发觉了和平军之时,两军不过相距五里,那苏国部队的将领倒也中规中矩,猝然相遇并未乱了阵脚,而是立即下令布阵。正当这数万部队作战斗准备之时,隐伏在斜野的甘平冷冷吐出嘴中含着的草茎,将叉指向一员在马上大声喝斥的敌将,道:“我去取那敌将的首绩,你们也选好自己的目标。”
这群战士按捺住心中的紧张,少数牙齿咯咯轻颤的战士见了甘平那沉着的神情,情绪也稳了下来。
“二……”正当这群战士心态又略略放松之时,甘平的数数声又让他们绷紧起来,猛然间,甘平一夹马腹,那马长嘶一声,似乎要将闷着已久的压抑完全释放出来。在如离弦箭般奔出的马上,甘平的“杀”字断喝,惊得身后战士们也都齐声高喝起来。
当受了惊的苏国将士向这凝望时,千余人掀起烟尘,自草丛中掩了出来。他们声势如此巨大,以致于树木与草丛都成了他们的身影,乍然一看下似乎是有数万精骑冲了出来。甘平手中高举着钢叉,自云缝隙间射下的一线金光落在他的叉尖之上,又折射成七彩的光,映入被甘平死死盯住的苏国将军眼中。那将军缓缓张大嘴巴,发出濒死野兽一般的哀嚎,但这时,甘平与他尚相距有百尺之遥。
甘平伏下身子,贴在马身之上,叉一挥,拨开射向马首的一枝箭,苏国的将领焦急地怒骂声他可以清楚听见,被喝斥的士兵们有的胡乱射出箭矢,有的挺枪备战。象山洪一般涌上来的和平军,重重地与匆匆整好阵形的敌军冲击在一起。在两军交接的那一刹那,甘平似乎听到了两块巨石相撞发出的金铁之声。他顾不了那许多,钢叉灵蛇吐芯一般探了出去,那员被他的杀气所慑手脚有些迟钝的苏国将领被他重重挑起,借着马的冲力,尸体被远远抛开,磕在两个侧身想避开甘平锐气的敌军身上。
这一千和平军宛若一阵风般掠进苏国尚未布好的阵中,数万大军前方尚不知道后方发生了何事,便听到了呐喊与哀鸣之声。虽然他们立刻在将领的驱斥下布成坚固的防御阵势,但插入苏国军队的和平军并未直逼中军,而是挑了防御较为薄弱的左翼又冲了出去。这猝然一突一出不过是一盏茶间的事情,却在地上留下了两千苏国伤兵与尸体。
“追击,敌军人少!”
苏国主将一眼看出了甘平的弱处,猛然挥手下令。这些年来苏国无法同穹庐草原的戎人交易战马,只有从生活在岚国天赐草原的戎人交易,而岚国又不愿意让苏国得到最好的战马,因此落入苏国军中的战马大多老弱病残,也正因此,苏国的骑兵极弱,铁甲骑兵几乎不存在了。甘平领着和平军骑兵突了出去,苏国的步兵们无法追上骑兵,仅能用箭来碰运气。
但这些匆忙射出的箭无法追上有了准备的和平军,在奔出数百尺之后,和平军的速度慢了下来,马由疾奔变成小跑。苏国主将吸了口气,大喝道:“长枪手,列阵!”
擎着长枪的铁甲步兵在全军外围布下了枪林,盾手用厚实的皮盾护住他们的身体,此时的苏国军阵,宛若一只刺猬般,任谁欲冲过来,都将被重重刺杀。甘平与他的骑兵在距苏国军阵有一段距离之处游走,不时射过来几箭,但几乎不能伤着苏国官兵的皮毛。
“技穷了?”苏国主将捋须半信半疑地自问,以这几年他对和平军的认识来看,这一击决不是临时起意的。
“看,将军!”身侧的参军肥胖的脸抖了起来,指向正南方向。苏国主将回头看去,一道由战士组成的人墙仿佛无声无息一般,出现在那里。
“声东击西?”苏国主将心跳动了一下,敌军一队骑兵出现在自己身后,将自己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主力才出去发起攻击?幸好自己布来的是这圆阵,如今枪林已成,敌军主力除了硬攻之外,似乎无法突入自己军中,两军要是交战,必然死伤惨重,以李均性格而言,不到必要,他定然不会选择这种战法……
“那是什么!”他的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因为他看见和平军主力中骑兵向两翼分开,露出数十量玄机车来。
玄机车修铸不便,而且机动性不强,除去攻坚或乘敌不备使用外,真正用处便不大。况且遇着壕沟泥泞,玄机车便寸步难移,因此除去偶然使用之外,李均向来是不常用之。苏国听说和平军中有此怪物,但还从未曾遇上过,此次魏展将这玄机车在初战理使了出来。
玄机车发出沉重地隆隆怪吼,那是铁轮压着地面的声音。秋天的苏国驿道与两侧原野,地面干燥结实,正适合这怪物行走。眼见越来越近的铁怪物,苏国长枪手握枪的胳膊也觉得发颤起来,对于这裹着厚厚铁板的怪物,他们的枪惟有自那前方细长缝隙里刺入才有杀伤之力。
“是了,令骑兵自我后方突击,以乱我备战。”苏国主将心慌意乱地想,“我本欲结阵设鹿角壕沟以备这怪物的,如今却无暇了……”
虽然明白了对方的计策,苏国主将却无计可施。他这支部队原本是南下增援的,却不曾想和平军推进得如此之速,更不曾想到沿途的苏国百姓纷纷绑缚了苏国地方官举城来迎为他们讨伐倭贼的李均。因此虽然他也有派出探马,但当得知消息时,两军已近在咫尺,而甘平的突袭又扰乱了他布阵立寨的安排,此刻他可谓一点先机都没有了。
“逃走!”苏国主将看了看周围的将士,每个人脸上都是畏惧与怯懦的神色,自从苏国最后一员名将董成降了李均以来,特别是清桂一战水淹二十万苏国大军,苏国军队早已毫无志气。这数年来残杀百姓,使得出身于普通百姓的士兵们也都心中不安,此次又遇上了飘着紫色龙旗的和平军主力,军心不战自溃了。
玄机车发出的沉重的声音,有如苏国主将沉重的呼吸,是战是逃他必须拿定主意。这突然出现的铁甲怪物是如此慑人,以至于苏国将士竟忽视了紧随其后缓缓推进的大军。
距离苏国大军临时布下的圆阵不足一百步之时,玄机车上的劲弩开始吐出闪着冷星一般光芒的毒刺。这种距离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