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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纪苏快步走过几座已经被火点燃的帐篷,一个戎人横刀便劈向她。她低身闪了过去,右手刀柄重重敲在那戎人的手臂上,那戎人吃疼,手不由得松开将刀丢了开来。
“是我,怎么回事!”纪苏瞠目喝道,她识得这向她挥刀者原是忽雷帐下的侍卫。
“大汗……大汗被围住了!”那侍卫杀红了眼,被她惊醒过来后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伸手指向东方。
纪苏吃了一惊,迈开步子便向东方冲了过去。一路上戎人相互之间杀在一起,也不知谁是友军谁是敌人,看见不断增加的尸体,其中尚有老幼,纪苏心中越来越焦急,对于敢向她伸手的人也再不客气,都是一击击晕。
“父汗!”她不停地叫喊着,泪水不知何时涌出眼眶,深深的担忧象铅石般坠在她心头,她腾身跃了起来,跳上一匹因为惊惶而躁动不安的马,站在马身上向东方望去,但除去黑红相间的夜空,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心中越是焦急便越是乱了方寸,纪苏催着那马向前奔去,一路上不断有她部落的男子跟在她身侧,忽然听到有个伏在地上的伤者叫道:“纪苏!”
“札伊,我父汗呢!”纪苏勒马问道。
“就在那边……有人围攻……快去!”那叫札伊的戎人忍着痛道。
纪苏向他指关方向看去,一堆戎人混战在一起,黑暗中她看不清自己的父亲,于是她一面大叫着“父汗”一面冲了过去。
“我没事,乖女。”
当纪苏疯狂地劈砍将不分敌我的戎人都冲开来时,父亲沉着有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这让纪苏镇定下来,她仔细看了看父亲,虽然满身血迹,但双目炯炯。
“纪苏来了,纪苏来了!”忽雷身边的巴达尔高喊起来,身为战神侍者,也是戎人之中第一勇者的纪苏来到忽雷身边,也就意味着这次戎人中叛乱者突袭忽雷汗的目标失败了。那些围着他们的敌人脸上果然浮现出惧色,开始向后退了起来。
“你们是哪个部落的!”纪苏将目光从父亲身上收了回来,凤目中的泪光变成了凌厉的杀意。她举起握刀的手,刀尖指向身前的敌人。
“不必问了,速战速决!”忽雷手中握着宝刀,须发皆张,当先向敌人冲过去。
众心已乱的叛者急忙结阵自保,但忽雷年纪虽老,手中刀却迅猛依然,铮铮两声响便震开最近的两个戎人的刀,将他们砍翻在地。
这群叛乱的戎人畏惧纪苏武勇,因此在谋叛之时都不敢去袭击她,只盼能在她赶到之前擒住忽雷,如此则大事可定。但不曾想巴达尔却及时赶到,似乎对他们的计划早有预料,因此虽然一时人多势众,却无法擒住忽雷汗。如今眼见梦想破灭,而纪苏杀气腾腾正在他们面前,再被忽雷这一瞬将斩杀两人,虽然还有百余壮士,叛乱者却一哄而散了。
纪苏挥刀便追了上去,连着砍倒几个落后的对手,却不曾听着黑暗中弓弦响声,当她觉得身上一疼之时,一枝雕翎自她右肋贯入体内。
剧烈的疼痛让她身躯震了一下,她伸手一摸,好在虽未曾着甲,冬日厚厚的衣衫阻去了不少力道,再加上那只是一枝流矢而非刻意瞄准,因上伤势虽重却不致命。
害怕父亲为自己担忧,纪苏咬着银牙,悄悄用力想将箭拔出,但箭似乎卡在某根肋骨边,一拔便是锥心的疼痛。纪苏挥刀将露在衣外的箭竿切开,奋力再次向前冲去。因为这只是片刻的事情,无人发觉她已经负了箭伤。
但战事并未由此结束,由于这几日呼拉尔召开,戎人各部都有人来此,多则象三大部落来了千余人,少则也有数十上百,叛乱猝起之下各部间相互攻击,故此虽然围攻忽雷者都逃散,却也将更大的混乱带到了难分敌我的戎人之间。
耳听得杀声悲鸣不绝,纪苏又怒又急,若不是她执意要助李均修这驿道,戎人原本不会如此,深深的自责代替了对父亲的担忧,开始盘踞在她的心头。她挥刀想再次冲入战团之中,巴达尔却阻住了她。
“你加入进去会更乱,现在要想个法子让叛者自动离开,否则便会一直乱下去。”巴达尔道。
“怎么办……”纪苏吸了口气,忍着伤口的疼痛平定自己的心情,忽然想起李均,若是他遇见此事时,又会如何处置?
火势越来越到,星座之地已有三分之一的帐篷为火所燃,而戎人们忙于相互攻击,根本无法静下来救火。虽然朔风正寒,汗水仍自纪苏额间涔涔渗出,过了会,她眼光停留在火焰之上,忽地一亮。
“叛贼挑夜间行乱,只因其人数不众,怕为我们识得虚识。”她大声道,“若是天色一明,他们畏惧被认出来,必定要赶早逃走。来人,快敲五更更鼓!”
“正是,不愧战神侍者!”巴达尔用手击掌,“猎鹰不仅要有凶猛的动作,还要有机警的头脑!”
“梆、梆、梆……”
混战之中,在杀声里敲更鼓的声音并不明显,但更鼓传到哪儿,哪儿的人便从昏头转向的战斗中开始清醒。由于黑暗,人们为了自保而不得不互相残杀,但当光明来临之时,人们自然会由这黑暗带来的混乱中清醒。
“大汗有令,不是叛者就地坐下,不是叛者就地坐下!”
数十个汉子齐声高呼,他们用戎人特有的吟唱似的腔调将这短短一句话喊了出来,粗犷的声音宛若风卷着沙石,又宛若群狼在啸月,在黑暗中能传得老远。听得这声音的戎人彻底从错乱中镇定下来,纷纷就地坐下。几个不肯坐下者很快便受到围攻,身首异处。
“哼只有少数人反,岂有那么多叛者?”巴达尔横刀上了马,对着身侧的忽雷汗道:“大汗,是满普么?”
忽雷的脸色在黑暗中看得不太清楚,只是点点头,想来颜色不太好看。
“战神的侍者,果然能在战场中寻着战神的踪迹。”巴达尔转向纪苏,“大雁要有首领才能飞向南方,马群要有首领才能寻着水源,你现在是我们的头领,你说应该怎么办?”
“等。”纪苏咬着牙吐出这一个字,如今只有等,等到真正的黎明到来了。
在这个寒风凛冽的夜里,星座之地半是火半是血的草原上,无数戎人仰望东方,等待着黎明曙光的出现。
“岁星在苍龙之南,孛星过析,云气如蒸,火星凌月,慧星冲日,紫微阴晦,长垣不见。”
雷魂站在海天楼最顶层,来自穹庐草原的风将他有些单薄的衣袂掀了起来,漫天星光下他仰起的脸,朦朦胧胧似真似幻,正如这星空传播出的天的消息。
“朱鸟星宿明,主急事。看来天象有变,天命时刻终于接近了……”
不自觉中,雷魂轻轻叹了一声,以这星象来看,天下将有巨变,巨变的结果虽然尚不能自天象中看得十分明朗,但很显然,处于神洲中部东方的余州正应天象中苍龙之位,巨变首当其冲,便是应在余州,应在李均身上。
“没有办法么?”看着那颗代表着不幸结果的孛星,雷魂再次叹息,这便是天命,便是李均数年来苦心经营,和平军一干将士参谋奋不顾身的结果么?
雷魂深邃的目光再次投向星空。虽然在李均看来天命之说玄之又玄,但在雷魂眼中,这却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天人相感,天人相化,原本这天地之间的事情便是如此。身为三教之圣的他,同时精通儒道释三家真谛法诣,也是三教秘传的继承者,对这观星之术更是有所专精。
“天命有常,万物滋长。诸行无常,冬雷夏霜。”
雷魂心中浮现起这自幼就背熟了的歌诀,慢慢向后退了一步。有常的天命之后,隐着的是无常的诸行,若是人力到了极致,诸行也可将天命替代。人虽非胜天,却足与天地平起平坐,毕竟,“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
“果然你在这里。”
听得耳中传来李均的声音,雷魂心动了一下,李均呼吸吐呐之术的启蒙之师便是他,教会李均使用般若之力者也是他,因此李均能在他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来到他身侧,这证明李均的力量似乎又有所增。
“有什么事?”雷魂慢慢道。
李均对于眼前的这个被楚青风称为三教之圣、在儒道释三教中地位超然者仍旧有些琢磨不透。这个很少说话,有时象普通人一样容易激动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象什么三教之圣,相反,说是个深不可测的江湖术士倒更象一些。
“雷兄,我有二事相求。”
李均清了清咽喉,道:“一是任迁伤重,城中最好的郎中也无能为力,不知雷兄能否为他治上一治。”
“哦。”雷魂停了一下,似乎不置可否,又道:“那二呢?”
“近来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