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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吴恕不再多言,只是轻轻唔了声,那官员会议,躬身行礼道:“下官这便告辞了,呃,此次来得匆忙,未能替恩相注意各地的奇物,只略备土特产,稍后下官便令人送来。”
“你不留下来陪我吃顿晚饭么?”或许是提到礼物的关系,吴恕态度变得有些热情,但那朝官深知进退,再次施礼道:“不必,不必,下官已经打扰了恩相许久,还是告退的好。”
待那朝官走后,吴府的管家大声呦喝道:“沧海郡守代喜求见。”
吴恕轻轻一拧眉,闭起了眼,只从他鼻腔里发出轻轻的哼声,亲随明白他的意思,呼道:“让他进来!”
代喜提着官服,战战兢兢跨入大门,还未来到吴恕近前,便扑通跪倒在地拼命磕头:“恩相大人饶命,恩相大人饶命!”
“我饶你命?可是李均不见得会饶我命。”吴恕慢吞吞地道,“你与李逆勾结,至使沧海失守溪州沦陷,从而为逆贼打开了进入我大苏的门户。你蒙受国恩却贪赃枉法,你在溪州三年不曾检过兵不曾缉过盗,如今我想倒是想饶你,可你要我以何理由饶你?”
“恩相……恩相……”代喜涕泪俱下,叩头流血:“恩相明察秋毫,实非门生与李逆勾通,而是董成与李逆暗通款曲。如今董成就任李逆清桂留守便可证明门生确属无辜!”
代喜之所以在吴恕面前自称门生,是因为当年他考取仕途的主考官,便是吴恕。他当然不会幻想这“门生”二字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转机,只不过如今能抓着一根稻草便是一根稻草了。
“唔,你说得也有道理。”吴恕微微颔首,似乎听进了代喜之言。
但代喜深知吴恕其人,若是喜怒不动于颜色,那尚有生之希望,若是大发雷霆,那还有辩解的余地,若是和颜悦色如现在,那便意味着有人死路一条。
“恩相,再过数月便是恩相大寿之时,门生自知此次死罪难免,到时不能为恩相祝寿,故此提前准备好了礼物,门生此去与恩相人鬼殊途,再也无法于恩相面前听侯教诲……”说着说着,念及自己可能遇到的悲惨下场,代喜禁不住嚎淘痛哭起来。
身后屏风里传来唯有吴恕能够理会的异动,对于自己那个贪婪的妻子,吴恕也有些厌烦,但到底还是畏惧多了些。他略略挪动了身体,道:“念你尚有功于朝庭,我会奏明圣上,让你将功折罪。至于能否留下你一条性命,还是要看你自己。”
当终于捡回一条性命的代喜在吴恕大门之外抹着冷汗之时,吴恕的妻子熊氏正在询问吴恕:“那李均小儿竟然夺去了清桂,老爷当如何是好?”
“那小儿果然颇有眼光,知道清桂是立业之地。”吴恕眯着的眼在他妻子面前睁开,黄幽幽的冷光,即便是熊氏也难以琢磨透彻他内心中想的是什么。
“余州、清桂,若是用能吏治之,都是富庶之地。”吴恕心中盘算,“如今朝中反对我者大多为我除去,皇上左右无人可用,不倚仗于我便不足以行事。皇上皇上,你有意杀陆翔,我却担上了这千古骂名,既是如此,我也不得不为自己考虑了。”
这些话,即便是对着妻子,他也是不敢说出口的。他能说的,只有他的布置:“如今柳光大举攻伐李均小儿,清桂只余叛将董成,我正好乘机发兵,夺回清桂。”
“朝中诸将,谁人会是董成对手,况且将兵权托付于他,怎知不会成为第二个董成?”熊氏的疑虑,不能不说是对吴恕的提醒。
“无妨,我心中早有一人,他军略便是不及董成,也不会相差太远,令他统十万禁军,再自各地调集十万兵马,对付区区董成应是没有问题。”吴恕森然一笑,脸上的皱纹如老树皮剥落般扭动,眼中那阴森森的光芒便是熊氏也胆寒:“至于成为第二个董成,那是不可能的,我料李均恨他决不在恨我之下,谁有都可降李均,他是万万不敢降的。”
二日后,朝庭传出,以原无敌军中重将、手刃陆翔的功臣、骠骑将军王贵为兵马大元帅,都督二十万大军南征。
“怎么了?”
纪苏盯了柳光半日,仍旧一语末发,倒是凤九天有些不解,诧异地问道。
“这些人是奸细!”
纪苏一语惊人,便是深沉如柳光者,也不禁错愕。传闻里这戎人女子不过武艺高强,却没有听说她智慧也如此,莫非她是一直深藏不入,是李均留在余州的杀着?
“哈哈哈哈,纪苏姑娘何时变得如此多疑了,是不是太久没有见着统领了?”凤九天哈哈大笑,一面开着纪苏的玩笑一面摇头,“这些人都是附近乡民,你看你将他们吓得那样子,若是奸细,怎能如此神色大变?”
“他!”纪苏一指柳光,神态间杀意盎然,“看他骑驴的姿势,不象骑驴而象是骑马。你们常人看不出来,我们生在马背上的戎人可是一眼就看出了!”
未等柳光辩解,纪苏又用手一指柳光之侍卫:“再看他,额角有道肤痕,你们男子不注意,却逃不脱我们女子的眼睛,那肤痕戴头盔时间长了的痕迹,这二人都是军人,却装作百姓打扮,不是奸细是谁?”
凤九天张开嘴呆了半晌,眼中也露出狐疑的神色,柳光脸上的惊慌之色却未改变,他慌忙下了驴,拱手行礼道:“将军好眼光,小老儿曾当过三十年骑兵,如今老病在家,但这多年的习惯却无法改变。那年轻人是小老儿侄子,这两年误投了莲法乱军,最近才回得家来。”
他言语之中并无一字说自己并非奸细,但却将纪苏指证的理由推得一干二净,纪苏怔了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责问。
凤九天冷冷盯着柳光,似乎并未被他说动,柳光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脸上神色恢复了镇静。二人对视了足有一盏茶功夫,凤九天方移开了目光。
“老先生习于行伍,可有兴趣在我军中效力?”凤九天微笑着道,似乎已经没有了猜疑。
“小老儿不过一士卒,怎敢说习于行伍?”柳光再次拱手逊谢:“和平军兵多将广,我一老卒,于和平军大业无甚补益,而且战乱久了,小老儿也厌倦了。”
“确实如此。”凤九天深深叹息道:“战乱久了,任何人都会厌倦,便是百战百胜的名将,也终有厌倦的那一日。老先生以为,那不败名将柳光元帅,是否也有厌倦之日?”
“不败名将柳光元帅”八个字如惊雷般响起,柳光的部下神情都是大变,甚至开始向这边聚拢过来。唯有柳光脸上浮出沉吟之色,半晌道:“每一个人都并非天生好杀者,每一个人都有他不得不去做一件事的理由,每一个人夜深后都会有扪心自问之时。”
凤九天再次与柳光目光相对,柳光脸上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柳光是个老兵,小老儿也是个老兵,小老儿不过是瞎猜罢了。”
“老先生所言极是。”凤九天慢慢道:“柳光元帅有柳光元帅不得不作战的理由,我们也有我们不得不作战的理由。纪苏姑娘,我们是否该回城了?”
望着凤九天与纪苏一行又回到城中,柳光微微笑了笑。庞震凑上来道:“主公镇定自若,非常人所能及,只是这亲身涉险之事,以后请不要再做了。”
庞震的谏言让柳光再次微笑起来,他将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轻轻道:“若非亲自来此,又怎能见到凤九天与纪苏这两个妙人?耳闻不如目见,这两个人倒值得我亲自来此……”
侧目见到庞震颇不以为然,柳光轻轻一摇手中的鞭子:“那纪苏能从我姿势中发现我习于骑马,用从侍卫头上的痕迹推出是军人出身,决不只是一蛮女。凤九天能推测出我的身份,以言语挑我之后又能隐而不发让我们离开,是个善于捉住时机之人。”
“什么!”原以为凤九天与纪苏是不能确定众人身份才放过众人,因此庞震听了柳光的话倒吸了口冷气,他们方才距会昌城不足千尺,城内大军出来不过片刻功夫,若是凤九天一声令下,他们只怕一个都逃不走。
“凤九天以为此时抓我并无把握,他身边不过百余人,却不知路人中有多少我们的人。而那戎女纪苏不见得是我对手,若是一击不中,只怕他们这百余人反会为我掳获,因此他装作未察出我身份而回。我料片刻之后他必有大军出来,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到一柱香功夫之后,数千和平军蜂拥而出,将道路两旁几乎踏遍,却只在地上见到“我去也”三字。
“真不愧是柳光……”这是凤九天接到报告后不由自主发出的赞叹。
孟远抹去额间的汗水,有些出神的望向河对岸。
桂河在枫林渡尚不算宽阔,不过千丈罢了。但河水却极深,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