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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不是要变卖庄田家产才能交税?这样的事儿就像在人家身上剜肉;就像干柴上浇上了桐油,一触即燃!干柴上浇油,就只需要一根导火索,王爷到时候只要点燃导火索即可。”
朱常洵又道:“张问手里有一支强悍的铁军,名曰西大营,约有六万多人,听闻京师密报上描述,西大营军纪严明、装备精良,必定是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可的武备。请先生指教,如何破了西大营?”
皦生光道:“西大营几个月就耗银一百万两,肯定是一支精锐,毋庸置疑。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和它正面硬碰?
……届时天下群起反抗,又有建虏在北边搅局,京师首尾不顾。我们不用直接进攻京师,先把京杭运河给断了!京师用度紧张,估摸着西大营主力会南下打通运河,此时我们的策略便是:敌来我退,南方纵深连绵几千里,周旋的余地很大,不要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和敌军绕着圈子拖着。而京师尚在北方威胁之下,西大营不可能一直和我们周旋,只能回师:敌退我进,再断掉运河,夺取诸多城池。如此耗下去,西大营纵是天兵天将,又有何惧?”
皦生光又说道:“对西大营的方略就一句话: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让其在连绵千里的战线上疲于奔命,最后以逸待劳一举围攻!”
朱常洵哈哈笑道:“皦先生文武兼备,实乃诸葛再生、孙武在世啊!”
“王爷过誉了。”皦生光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纸来,双手呈到朱常洵的面前道,“这是昨日王爷吩咐老朽写的檄文,请王爷过目。”
朱常洵念道:“乱臣张问,性非和顺,地实寒微;太后张氏,洎乎名节,秽乱春?宫。二人通?奸乱?伦,狼狈为奸,豺狼成性,专政弄权;幽禁天子生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近狎邪僻,残害忠良,视天下为鱼肉,横征暴敛,亵渎宗庙……”
“哈哈……”朱常洵读罢仰头大笑,“先生此文够劲道!一篇文章,恐怕就能把贼首气死矣!”
皦生光把玩着自己的胡须,微笑不语。他自认此文通俗易懂,最大的亮点就是说张问和太后通?奸,他们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新政又得罪了天下的读书人,大伙儿不得添油加醋大加论证?所以皦生光得意地说道:“张问注定要遗臭万年,沦为千古耻笑。这样的一个伪朝,推翻它是合情合理,王爷名正言顺,实乃真命天子。”
朱常洵高兴地说道:“待铲除了乱贼,光复我大明正嗣,本王要倚仗先生之才主持内阁,将天下治理成一个太平盛世。”
皦生光眼睛一亮,忙伏倒在地,“王爷千秋功业,定然名垂青史,成为千古圣君。”
第六折 肯羡春华在汉宫
段四二 春雨
春夏之交,是雨水最多的时候,凌晨时分的张府平静万分,雨帘中隐约可以看见阁楼中淡淡的灯火。张问住的那栋小楼的灯火彻夜未灭,新政颁布以来,他失眠的次数越来越多。
小楼一夜听春雨,原本是浪漫的情形,但是张问很显然没有那份心境。木质地板上散落着纸张,都是些繁杂的公文。这些纸原本是放在窗前的木桌上的,因为这种称为“借景”的木窗没有窗纸,夜风很容易灌进楼中,于是吹落了公文一片。
张问的房间十分雅致,带着浓郁的古典气息,“借景”雕窗、绿纱帘子,屋里摆设着古琴、香炉里焚着麝香、墙上挂着宝剑。最让人温馨还是紫檀大床上还有一个美人甜甜地熟睡,张问一回头就能看见绣姑甜美的睡姿,一张秀丽的安静的脸,睫毛在轻酣中微微颤动。
这一切提醒张问,他拥有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如果不是天下事扰得他心烦,此情此景,该是多么美好的夜晚啊。
春雨“沙沙”轻响,声音不大,却因此让人听不见春雨深处的声音,就如无法听见新政中的怨言,一切只能靠公文上的文字描述去想象。
夜风中摇曳的灯火,就如纷乱的人心;窗外的雨点,是情人晶莹剔透的眼泪……
张问忧心而感伤,他叹了一气,展开另一本奏折。这份奏折是扬州知府商凌上的奏章,奏报了他在扬州任上执行新政税收的内容。
新的税收制是分成两种:大部分是税厂直接征收作为中央财政收入;另一部分是由地方长官征收和支配,作为地方政府运作的资金、府兵军费、社会善款等开支,当然也包括默认官员合法贪墨分红。
开春以来,为了保证新政税收的实际执行,朝廷派出了大量的太监和官吏前往各地组建税厂;同时颁布了地方官新的政绩考核标准:执行新税政策的程度。至于官吏是否贪墨、朝廷根本就不会去查,只要有能耐收上来,贪墨与否并不重要。这种做法也是不得已的事,因为新政阻力实在太大,如果不给官员们以丰厚的回报,恐怕很难有人愿意去执行。
扬州知府商凌的这份奏章就是说他在任上执行新政遇到的困难。扬州有几家大地主广有田地,而扬州土地价格很高,按照比例一算,他们一年缴纳的税银就达十几万两,于是就集体抗税。
商凌采取的办法是按照地价折算,没收了相应的土地充作官府财产。地主们不服,不断袭扰官府土地上的佃户,冲突每日频发。
张问读罢这些内容心里添堵,眉头紧皱。
不知什么时候,绣姑已经起床,张问听到她的声音:“黎明之前最是寒冷,相公怎么不多加件衣裳?”
张问回过头,见绣姑正抱着一件常服款款走过来,要给他披上。张问看了一眼窗户外面泛白的天空,站起身来说道:“不必了,你取我的官服来,快到上朝的时间了。”
绣姑看着张问的黑眼圈和憔悴的面容,心里顿时一酸,一不留神滑下几滴眼泪来,她抱住张问的后背,哽咽道,“相公,你一定要注意身子,你要是……叫妾身怎么办……”
“不要担心,我没事。”张问立刻感觉到后背上传来的柔软与温暖,心中立刻就流过一股暖流,很是舒坦。他很宠爱绣姑,就是因为绣姑的这种贴心与温柔,让他欲罢不能。
他怔怔地看着窗户时,就看见一片湿漉漉的树叶从高处缓缓地飘落,他忍不住叹道:“原来春天也有落叶。”
四更天已过,张问洗漱完毕,吃了点东西。他正要穿官袍的时候,绣姑又特意为张问在里面穿了一件软甲,因为她听张盈说相公现在很危险……
临走之前,张问又从墙上取下了一把尚方宝剑挂在腰间,其实在这样暗流涌动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不怎么安全,有一把剑在手里,心里总觉得踏实一些。
张问的仪仗队伍出了府门,以一顶青色官轿在中心,左右众多侍卫护卫,玄衣卫的女人们打着伞步行,还有一队锦衣卫官兵骑马按剑,冒雨而行。一时纱帽胡同里灯笼点点,巷子深处的狗“汪汪”直叫。
张问四平八稳地坐在官轿中,突然轿中闪亮了一下,随即“喀嚓”一声巨响,空中响起了一声雷鸣。
这雨还得下一阵子……张问想着,他伸出剑鞘,轻轻挑开轿帘想看一下天色……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巷子边上的屋顶上有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晃动,正要从上边跳将下来!巷子是南北延伸,那黑影正在东面的屋顶上,东边的天空已经泛白,于是黑影的在惨白的天空映衬上显得分开清晰,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柄短剑,正张开双臂一跃而下。
“有刺客!”张问急忙大喊了一声。
“喀嚓!”又是一声雷鸣,将张问的声音掩盖了下去。
张问突然感觉到胸口一痛,他伸手一摸,一支箭羽插在了他的胸口上!雷声过后,轿身上几声闷响,又有几枝箭透过轿帘,钉在了轿子的木头上。
“保护大人!”郊外响起了喊声。
张问记得自己穿了软甲的,也不知道胸口这支箭插?进去多深,受伤严不严重,他还没来得及检查伤口,突然就觉得头顶上“哐!”地一声巨响,好像什么东西砸将下来了。很快张问就被一个人扑了个满怀,这时他明白过来,是一个刺客跳进轿子里来了!
周围全是张问的护卫,唯一的空档就是天上,刺客从屋顶上面跳进了张问的轿子!完全是自杀性攻击,张问立刻就吓出一身冷汗来。他被人扑倒在地,哪里还有机会去拔腰间的剑?他心头一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空间中,根本无法知道刺客会怎么攻击自己。说是迟那是快,张问非常冷静地伸手抓住了那刺客的右手臂!
武器应该在刺客的右手上,这是张问的判断。而且这种情况,长剑没有什么用,刺客肯定拿的是短刀。
就在这时,张问感觉到刺客的手指伸到了他的脖子上,他急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