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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看到那片兰色的湖了,刘可可把录音机关了,车内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发动机单调的声音在轰响着。刘可可有些纳闷地看了一眼成天,说:“这么大的声音你睡着了?”
“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摧眠曲哪?”他说完,故意地耸耸肩,俩人都坏坏地相视着对方,忽然大笑起来,刘可可笑得伏在方向盘上,车子吱地一声滑进了水里,激起的浪花把车子打湿了。刘可可赶紧一打方向盘,车子又驶出了湖里。成天回头看一眼身后,心有余悸地说:“天哪?你这也叫开车?我看简直就象是地震,比地震还让人害怕?”
“是吗?”刘可可毫不在意地说。接着又把方向盘一打,冲上一片小小的山坡。从这儿可以看到整个湖面,满湖都是一种青色,远得与天相接在一起。成天与刘可可从车上下来,远远地看到一个老人正赶着一辆勒勒车从远处向前走。老人的影子与那辆装满东西的勒勒车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受。成天用手一指那个老人,说:“就是她。我们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只是叫她奶奶,她还有个孙女叫作萨日娜。”
刘可可看着老人的背影,说:“我想马上见到她……“说完,顾自向前走去。好象她早就盼着这一天似的。成天没有说话,快步跟了上来。
老人赶着牛车,在前面禹禹独行。她走得很慢,如同那只老牛一样。她的手里没有鞭子,与其说是她赶着那辆车,倒不如说是她在与那辆车同行,她背着手,好象是在沉思着什么,那辆牛车倒象是她的一个伴儿了。在陪着她散步。车上装满了一车干草,草在车上发出轻轻地呼吸。
刘可可轻轻地走上去,好象是怕打扰老人似地。轻声叫道:“奶奶……奶奶”
老人却象没有听见似地,向前走着。她背着手的样子让人感到一种深刻的苍桑感受。刘可可又跟在后面,连续叫了几声。老人根本没有听见似的,向前走着。反而是那匹正套着车的牛不经意地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成天笑了一下,没有吭声。刘可可把头扭回来,看着成天,“这就是那个你说的可以听懂马语的老人,我看她连我的话也听不清,怎么可能听清一匹马说的话哪?”
成天也觉得奇怪,老人前些日子还好着哪,可以听清声音的哪?他快步走到老人的身边,说:“奶奶?”
老人应声回过头来,说:“哦,是你呀,哟,还有位漂亮的小姑娘呀,怎么,是你的女朋友?”
这一问,把成天的脸给问红了。成天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奶奶,我给你带来了位朋友,她是专门来看你的,想与你聊聊马……”
刘可可在一边儿上有些气恼,刚才自己叫了那么多声,老人没有答应,倒是成天只叫了一声,她就回答了。而更让刘可可气不过的是,成天对于老人的猜测,竟然并不否认,对老人的问话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但那意思却是,默认。刘可可嗔怪地看他一眼,走上去说:“奶奶,你好,我是刘可可……“
她恭立一边,好象是个淑女似的。那一瞬间的变化,让成天怎么也与刚才在车上的那个女孩子的样子重合上。老人笑笑地说:“好好,是不是关于你那匹兰骑兵的事呀?”老人轻轻地叹息。“我就知道它一出现,这片草原就热闹了,没有比让人知道一匹马在那里的消息更可怕了。你是第一个,但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直到野马在这片草原上彻底消失。”
老人自语似的话,对刘可可来说如听天书。但老人的出现却很符合她的想象,又神秘,又爱说一些她听得似懂非懂的话来。她不解地看一眼成天,成天却很谦恭地在一边帮老人赶着勒勒车。她想自己呆会儿一定要认真地听老人谈谈,就与老人在一起,把成天隔离开。她发现老人肯定从一开始就听出了她的声音,只是故意做没听见状而已。她开始保持着一种今持。
成天看到了刘可可的沉默,他犹豫了一下,说:“奶奶,我上次来你这儿,就发现你家越冬的草料都备齐了。那些草足够你家的牛羊一个冬天吃了,再拉这些草有什么用呀?”
老人说:“那点草料怎么会够我家的牛羊过去这个大灾哪?孩子呀,草料是牛羊的生命,可是草原上就要发生大铁灾了,冬天过去了,到了春天怎么办呀?”
“铁灾?”成天好象被老人的话给惊住,他下意识地停了下来。铁灾就是雪灾,草原上的牧人们最怕的就是下大雪了,一遇大雪,正个草原都会死寂一片,每次下大雪,都会冻死大量的人畜,成天八岁时曾经经历过一场可怕的大雪,当时他随着家人转场上千里,在外面正正漂泊了一个冬天,第二年春天回来时,他们带出去的牛羊只回来了一半。现在老人竟然感到会再次发生铁灾,他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他认真地看着老人。
老人说:“我有种预感,今年的天气太不正常,与十多年前发生铁灾的那年很象,草原上夏天干得要命,到了秋天,却又一直如同夏天,四季不分时,就会有大灾来临。孩子呀,你回去也得准备一下过冬了。要备足草料,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估计最难过的可能是明年春天,那时大地上只有一些小小的绿草根,牛羊们怎么会吃饱哪?”老人仍然不动声色地长叹着。刘可可觉得老人说话时有种怪怪地神秘,她好奇地说:“老人家,你怎么就觉得会下大雪哪?我来时查过近三个月内的气象资料,他们说,今冬可能还无雪,现在都到了九月份,再有几个月就是冬季了,我们的试验将在这儿坚持到明年的春天,真的会发生象你所说的那场大雪灾吗?”
老人淡淡地说:“草原上事情自有草原上的道理,天气也是这样,没有人会测出她会在那一天下雪,又在那一天不下雪。可是草原却会不断地给人启示。”老人看她一眼,似乎对她的怀疑很不高兴。
成天下意识地碰碰刘可可的肩,示意她不要说话。刘可可跟着那辆车向前走着。老人说:“孩子,我知道你不信我说的话,可我说的是一种常识,我希望你们可以从那些常识中找到结果。包括你。”她用手指着刘可可说:“我听说了你们来草原上搞什么杂交的试验,想听听我这个老太婆的一句话吧。马与人一样,都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神物,我听我的孙女萨日娜说,你可以把野马变成另外一种马,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我只想说,不要轻易改变那些原来的东西。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形象,马就是马,是一种我们习惯看到的东西。我这个老太婆想说的就是这些,我还要去拉草去哪,我的孙女萨日娜还在草原上等着我哪?”老人说完,独自向前走了。勒勒车在草地上发出沉重的喘息。老人一直就那样向前慢慢地走着,远远地,一片金黄色淹没了她,只看见一个很远的影子在那儿向前行走。
刘可可看着老人的背影,喃喃地说:“那个老人太神秘了,我发现老人很象一个人,哦,不,它象是一个传说。”
成天没有她那么高的兴致,他好象被老人的话给击中似的,脸上显着一种怪怪地表情。他回过头,说:“走吧。”向着吉普车的方向走去。刘可可追上他,大声说:“唉,你说老人说的那个预言会成为现实吗?”
“也许吧,一个老人的预言可能会比很多现代的仪器还要准确。我宁可信她。”成天回过头,寻找那个消失在地平线深处的老人的影子。说:“一个老人就是草原的一部历史。只有她们才与草原最近……”
四十九、遥望冬天
王青衣从刘可可她们那儿回来,他抬腕看表,才十点多。今天星期天,实行双休日后,他一下子就感到了一种无聊,平常时间忙碌起来,心里被一堆事情给塞得满满的,忙得舒服,也痛快,可一到了星期天,他就有些发愁。心里一下子就空了出来,让人有些难受。他现在才发现最难忍受的是没有事的那种寂寞。看书吧,就那么几本,他几乎看了十几遍,他不是个好看书的人。看股票书吧,那些股离他又十分远,他相信的是在现场的那种随机应变与对现场股的了解。手头的几份报纸也是上个月的,这儿每月通邮一次,今天刚好是通邮时间。他估计有兰静的信,兰静每月给他一封信,还会给他捎来一些好吃的东西。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半个月前就开始盼着这一天的提早到来了。刚才他在刘可可那儿看了看,她们一直在忙着,也没有什么他可以帮上的忙。他心里装着事,就提前告辞出来了。草原上干净辽远得让人绝望,刚开始来时的那种兴奋感与新鲜感早就消失了。他有些懒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