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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坐着驴车到南城第二家,这家人家比较富有,宅院挺大,三进门。还有好几个丫鬟老妈子。
这家主人是县衙门的县尉庞县尉,庞县尉没露面,接待他们的是管家,病人是县尉小儿子的奶娘,病很简单,烂脚丫。杜文浩查看之后,这只是皮肤科的小毛病,没什么难处,开了药内服外擦。
这家人出手也很大方,付了诊金三十文。两家就赚了五十文钱,除去十文钱的租驴车费,还有四十文,算是小赚了一笔,杜文浩很高兴。
正要从奶娘房间出去,忽听得外面仆从叫道:“二奶奶回来了!”
奶娘赶紧拦住他们两:“郎中,对不住,请回避片刻,等二奶奶进屋后再出去吧。”
宋代是历史上封建礼教最讲究的朝代之一,这家主人是县尉,宋代的县尉管地方治安和诉讼,相当于县公安局长和司法局局长,在县城里那也算个不小的官了,官眷当然不是谁都能见的,更何况是县尉的二奶奶,也就是小妾,所以回避一下还是应该的。
片刻,便听见外面传来牛车车轮咕噜噜转动的声音和牛低沉的鼻息声,隐隐听到女人悲切的哭泣和男人的叹息。
第8章 二奶奶的怪病
雪霏儿和县尉家很熟,随口问奶娘道:“这是谁在哭啊。”
奶娘将门拉开一条缝看了一眼,低声道:“是二奶奶的丫鬟,二奶奶病得很重。唉……”
“哦?什么病啊?”
“不清楚,济世堂的钱神医给奶奶看了好几次,也没什么效果,所以送到阁东府找别的名医看去了,钱神医陪着去的。现在看这样子,恐怕人是不成了……”
“钱神医都看不好,要去府城看,那病得不轻吧?”
“可不是嘛,大奶奶连生了四个闺女,就没生儿子,年纪也大了,我们老爷就娶了现在这个二奶奶,奶奶真争气,嫁过来就给我们老爷生了个儿子。把个老爷高兴得啊,正疼爱不已的时候,没想到,转眼之间就病成了这个样子。唉!”
杜文浩随口问了句道:“怎么个病症?能说来听听吗?”
“嗯,前些日子二奶奶右大腿长了个疮,钱神医看了之后,开了药敷了。过了几天,二奶奶我们去城外上香,估计来去路上二奶奶受了风寒,回到家,当晚就全身发热,身子烫得跟火炉似地,偏偏一个劲喊冷,出恭也不畅,钱神医看了,开了药煎服了,可越治越厉害,这下连胸口都痛起来了,还不停地咳嗽、气喘,茶饭不思。钱神医又来看了两次,却依旧不好,奶奶开始昏昏沉沉说胡话。钱神医着急了,连着几天都往这跑,药方也换了好几个。不换还好,这药方一换,奶奶更是全身烧得滚烫,钱神医用尽了办法也没退烧,到最后,两眼翻白,进气多出气少,人事不知了。唉!可怜啊……”
杜文浩一直用心听着,心里琢磨这究竟是个什么病。
这时,听到院子里传来说话声:“县尉大人,奶奶的病,唉,怕是熬不过今晚了,恕老朽能,救不了奶奶,实在惭愧啊。”
一个低沉的声音黯然道:“府城的名医也都没有办法,又如何能怪你呢,说到底这也是她的命……”
“是啊!那老朽就告辞了!”
“恭送神医!”
“不敢当……”
接着听见有人往外走。杜文浩微微偏了一下身子,从刚才奶娘拉开的门缝里看了去,只见几步远的院子里停着一辆牛车,车前面的布帘已经掀开了,露出里面雪白的被褥里躺着的年轻的女子,一头秀发散落在枕头上,大大的眼睛张着,茫然地望着顶棚,身体不时地抽搐。
车旁边站着一个壮汉,黑脸,一身官袍,神色哀伤地望着车上的女子,这人就是董达县县尉庞景辉。
一位白袍老者正垂头丧气往外走,这人正是董达县赫赫有名的神医钱不收。
这时,后院传来哭泣声,一个雍容华贵头发雪白的老太太,在一个中年贵妇、两个年轻女子和丫鬟的搀扶下,相拥着踉踉跄跄从后院的月亮门里走了出来,那贵妇身边还有一个拖着两条鼻涕的三四岁的小女孩,大眼睛闪闪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只小手含在嘴里,另一只小手紧拽着那贵妇的衣袖,跟了出来。
这老太太直勾勾望着前方,一只手朝前摸索,在众人搀扶下,跌跌撞撞往前急走,嘴里喊着:“玉儿!玉儿怎么样了呢?”
庞县尉抢步上前,搀扶住庞母:“娘,你眼睛不好,怎么出来了。”
这老太太是庞县尉的母亲庞母,中年贵妇是庞县尉的原配夫人刘氏,两个年轻女子是庞县尉二女儿和三女儿,那拖着两条鼻涕的小女孩,是四女儿。大女儿已经出嫁外地了。
庞母两眼茫然四顾,抓着庞县尉的手:“我问你呐!玉儿怎么样了?”
“府城的名医们都看过了,和钱神医的说法一样,都说……,说玉儿的病……,只怕熬不过今晚了……”
“什么……?”庞母侧着耳朵问。这庞母除了眼神不好之外,还耳背,听不清楚。
“玉儿不行了!”庞县尉凑到母亲的耳边,大声说道。
庞母听清了,身子哆嗦了一下,老泪纵横,摸索着往前走:“玉儿在哪里?快扶我过去!”
“娘,您慢点,我扶您过去。”旁边那富态中年妇人一边落泪一边搀扶着她走到牛车旁。老妇人摸索着摸到了那躺着的少妇的脸,虽然老妇看不清,手却感觉到儿媳妇睁大眼睛,鼻息很微弱,恐怕是不行了,顿时呼天抢地抱着儿媳哭了起来。
这小妾玉儿是庞母的远房亲戚,虽然家境贫穷,但早年间玉儿家曾对庞母家有恩,所以走得比较近。偏巧庞母的儿媳妇刘氏命中无子,连生了四个闺女,就是不生儿子,眼看年纪大了,庞母便做主让儿子纳玉儿为妾。玉儿也争气,进门就给他们钱家生了个儿子。香火有续,庞母乐不可支,所以对这玉儿是宠爱有加。玉儿忽患重病。庞母心急如焚,听说玉儿不行了,顿时大哭起来。
小女孩四闺女一听奶奶哭了,也不管怎么回事,瘪着嘴扯着嗓门也大哭起来。一时间院子里乱成一团。
庞县尉的原配妻子刘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吩咐旁边的丫鬟:“去,叫奶妈把孩子抱来,看看她娘。”
那丫鬟哭着答应了,小碎步上了台阶朝这边过来了,奶妈在屋里已经听到了这话,忙从小床上抱起未满周岁的小少爷,拉门出来,下了台阶,来到牛车旁,递给刘氏。
刘氏把孩子放在玉儿身边,玉儿已经人事不知,茫然地圆睁两眼望着牛车车顶。那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声凄厉。
已经走到院子门边的钱不收,听着哭声,又站住了,摇摇头,一跺脚,又转身走了回来:“县尉大人,我再瞧瞧二奶奶的病。”
“嗯,有劳了!娘,您让一下,大夫还要给玉儿看看病。”
“看戏?”老太太没听清,一跺脚,歇斯底里吼道:“他把玉儿治成这个样子,还要看戏瞧热闹?还有没有王法了!”
“娘!不是看戏,是看病!”
“还看?好端端一个儿媳,已经看成了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看的!”
“是是!”县尉不敢与母亲顶嘴,朝刘氏使了个眼色,刘氏会意,垂泪道:“娘,再让钱神医看看吧,玉儿昏睡不醒,再不治怕是不行了。”
“治罪问刑?对对!这钱不收还说什么治病如神,经他治的病人,连阎王老子都不敢收吗?怎么把玉儿治成这样?非得治罪问刑不行!儿啊,快叫捕快把这姓钱的抓起来啊!”
钱不收站在那里十分的尴尬。
“娘,不是治罪问刑,是……,唉,让钱神医给玉儿瞧病。”
“调戏?他还敢借机调戏玉儿?他还是不是人啊!老天爷啊……!”庞母跺脚哭了起来。
钱不收老脸涨红,简直哭笑不得。
庞县尉朝刘氏和丫鬟们使了个眼色,刘氏和丫鬟们忙搀扶着庞母退到一边,奶妈也把孩子抱起来退到边上。
两个小丫鬟上前轻轻掀开被子角,从里面把二奶奶白如冰霜的手腕拿出放在雪白的被子上。
钱不收面有愧色,走上前,伸出三指轻轻搭在玉儿的手腕处,闭目凝神思索。好一会,放开,摇摇头,又走到另一边,搭脉,又是凝神好久,叹了口气:“二奶奶的病真的很奇怪,初诊,奶奶高热恶风,口干,大便秘结,小便黄赤,舌苔薄黄,当为风热之症,可是,偏偏脉洪数,这脉象又不对,老朽当时也没太在意,以栀子、黄芩、金银花、连翘等辛凉解表,宣肺清热。此方用后,高热虽微降,却出现肢冷,胁痛、神昏谵语,舌质淡红,苔黄腻,脉滑数,全然不是风热之证。至此,让人茫然不解了。思索再三,改用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