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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好了些
这时,我已经知道,那个男孩儿,是小纪的大儿子,汉名云鹰。我把他叫到身边,细细谈了很久越谈,我心中越冷,这冷,逐渐蔓延到整个身体,直到最后,指尖都是冷的让他走后,我又呆呆坐了半晌,终于提声道,“来人,传旨,诏右相卢衡进宫。”
谁知,闻声而入的,却是安信,平日这种活儿,是用不着他干的。就见他回头看看外面,迟疑道,“这个时候?好像要下雨了呢
闻言,我不由向窗外望去,果然,明明不到晚膳时分,天已阴得竟似黑夜,乌云密密实实压下来,犹如实体,让人气滞难捱,只有当偶尔一阵冷风吹入之时,带来一股泥土的气息,才让人好受一些这天,什么时候变的,为何我竟不曾发觉?我愣了一下,仍道,“传诏吧”
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一阵猛烈的冷风顺势刮了进来,吹得人身上一个激灵。我抬眼望去,正见远处天际,一道刺目的闪电撕破了浓云,照亮了苍宇,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响彻天地。然后,门缓缓关上,将这一切隔绝在了殿外。
我正有些失神,忽听一个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臣卢衡,叩见陛下。”
我骤然回眸,就见阴暗的大殿中央,一个单薄的身影跪伏在地上,然后,缓缓抬起了头。
在我们终于四目相对的一刻,我的情绪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我以为自己会激烈地质问,愤怒地大叫,可是,我,没有我只是静静望着他,一言不发,心中没有愤怒,没有失望,只有深深的疲惫。
而他,也同样沉默,静静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凝望着我。
我们之间隔得太远,太远,这天,又太暗,太暗,我看不清他的面容,料想,他应该也是如此吧?
就这样,很久,很久,终于,我轻笑一声,淡淡道,“卢丞相,好心机,好谋略。”声音虽轻,在寂静的大殿中仍是清晰可闻,并且带来一阵低沉的回声。
那边,隔了好一会儿,他沉静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恕臣鲁钝,不明白陛下何出此言。”
我又是一声轻笑,自顾自道,“只可惜,你的手段,却是越来越下作了。”
听到这话,他的声音依然平和如常,“臣不知陛下所指何事?”
我冷笑一声,道,“你不知?是不知,还是没放在心上?的确,一个弱女子的性命,对你们来说,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我没听到他的回答,却看到窗外又是一阵电闪雷鸣,然后,突然一切都安静下来,连始终拍打着窗棂的风,也失了动静。不过,那样的安静,只是一瞬间,再下一刻,哗啦啦的雨声,就充溢了整个世界。
我抬眼望着窗外凄厉的秋雨,一字字道,“区区一条人命,除去了苏凯这个眼中钉,将京畿守备府,完全掌控在了手中,这是其一;因为苏凯的事,让我和安德王之间生了嫌隙,这是其二;拿回了上次不慎被抚安伯夫人窃取的帐簿,抹去了晋荣吞没抚安伯财物的证据,这是其三;当然,还有最后一点,上次晋荣被抚安伯告了一个恶状,不得不病休,这次还能顺便出了这气一举四得,卢相爷,这步棋,走的妙啊!不久之前,我请你帮我解决晋荣欺压大苑旧人之事,是不是从那时起,你就已经埋下了这一招后手啊?让晋荣病休?真是高明。又让我承了你的情,又将他不显山不露水地调开了去,这样,即使抚安伯府出了什么事,也与他无关了,而且,一但弄掉了苏凯,他立刻就能官复原职,没有任何阻碍真是,完美无缺。佩服啊,佩服!”说到这里,我嘴角含笑,转眸看向了他。
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依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殿中一片死寂,唯闻窗外急雨簌簌不知过了多久,他清润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那样遥远,“陛下很聪明,事实已经很接近了,却不知陛下是如何看出的?”
此言入耳,我只觉身上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抽走了,一瞬间,我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软绵绵地靠上了椅背,闭上了眼睛。许久,我才有了开口的力气,声音却平板得没有一丝起伏,“因为,太巧了,一切都太巧了我微服离宫,回宫所走的路,离抚安伯府隔着好几条街,足有半顿饭的路程,怎么那么巧,偏有一堆人,挡在我必经之路上,大声谈论死人的事本来苏凯早就命人将尸体埋了,可刚到门口,就被顺天府的人拦住,要查验,一查就是半天,正等到我来。苏凯的人以为那几个捕快是小鹰招来的,当时我就有些奇怪,他不过是个体面些的囚犯,哪儿那么大本事,支得动顺天府?果然,我刚刚问过小鹰,他说他从未找过顺天府既已动了疑,我就问得很仔细,于是,又让我发现了一桩很可疑的事。小鹰说,一次,他母亲从晋荣那里回来,似乎带来了什么东西,他无意中看到的,有点像帐簿,不知为何,他母亲却珍而重之地,把东西藏到了后院偏僻处一棵树下。而且,从那之后,好像晋荣就再没惹过他母子。听到这件事,我立刻让人去查,就在卢大人进来前不久,我的人回来了,告诉我,东西,已经没了,地上却有刚刚动过的痕迹以上种种,一件发生,可能是巧合,三件一起发生,就是有鬼了卢丞相,你说,我猜得有没有道理啊?”说到这里,我终于睁开眼,直起身,眸子冷冷地扫向了大殿中央。
那个身影,仍是稳稳跪着,沉静得,如同石雕。忽然,石雕动了起来,慢慢伏下身,叩下头去,然后,就那样,静静伏在地上,不言不动
随着他的动作,我本已如死灰的心中,竟又慢慢燃起了愤怒的火花这算什么?默认?求饶?还是,认错?可是,并不是所有的错误,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你知不知道?
不知不觉,我已经站起了身,缓缓走到了他的身边,望着他匍匐在地上,单薄的肩头,我本已麻木的心,竟又感到了一下刺痛,痛得我不由轻抽了一口气,抬起手,抓紧了自己的心口。我极力无视这痛,声音轻缓平静地道,“抬起头,看着我”
我清晰地看到,他的肩头微微一颤,然后,真的慢慢抬起了头。
我望着他一点点抬起的脸,努力在上面寻找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可是,没有,没有那张脸,平静安然,完美的如同面具。我的心,又是一痛,再也忍耐不住,低声问道,“杀人的,是晋荣,对不对?尸体手腕和脚腕上有奇怪的绑痕,我听小鹰说,从前他母亲从晋荣处回来,有时会有这种伤痕。小鹰毕竟未经人事,没把这当作异常,我之前却查过,苏凯没有这种怪癖先生,杀人偿命,如果,如果,只是晋荣做下的事”
谁知,话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我,“陛下,捉贼拿赃,几处绑痕,作不得证据。”说着,他微微低下了头。
我心中的火苗,腾一下就燃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都肯退一步了,你却半步不让?事情真的,真的,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吗?不,不会,不会的想到这儿,我骤然伸出手去,钳住了他的下颏,逼得他抬起头,看向了我。我急急道,“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看着我,告诉我,我们真的非要这样下去吗?放手,放手好不好?我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放手吧”
可是,我近乎哀恳的言辞,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静静凝望着我,眸子深如古井,波澜不兴,任我如何细细寻觅,都不见半分涟漪
终于,我放弃了,手无力地垂了下去,踉踉跄跄,后退了两步,全身冰凉,心冷若死。
他看我一眼,缓缓又叩了一个首,然后,站起身,掸衣,正冠,从容转身,向殿外走去。打开门的一瞬间,一阵冷风夹裹着大雨一下扑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衣服瞬间湿透。可他,却恍若不觉,仍是不紧不慢地向雨中走去
我呆望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雨幕中,我骤然想起一事,于是,大叫起来,“卢衡,把我的墨玉珠还给我,还给我”
他并未听到,仍是一步不停,终于,消失在了暗夜风雨之中。
我的身体瞬间失却了所有力气,不自觉地软软跪倒在地上,只是,口中却仍在声嘶力竭地喊着,“还给我,还给我”
可是殿外,已是一片空茫,唯见凄风冷雨,肆虐无情
91。请罪
殿外,风雨凄厉,细碎的水雾被风刮进来,渐渐浸湿了我的衣衫,湿冷地贴在我的身上这样下去,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