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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的思绪一时间没有什么能够填满,容若有意地忽略着残留在身体上的任何感觉。他依旧闭着眼,此刻只想要慢慢地平复下自己的呼吸。
然而身旁的玄烨却并未陷入沉睡。稍稍动了动,突然伸出一只手,从背后将他拦在胸前。
耳鬓厮磨的姿势,手臂间的力道让亲密得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感到玄烨把脸朝自己的肩头埋了埋,容若的身子本能地再度绷紧。然而等待了半晌,对方的动作却仅止于此。
“容若……”拦住自己的手紧了紧,蓦地拉回了全部的思绪,“……你是朕的……你……只能是朕的……”
盘桓在口齿间的话,虽模糊不清,却是字字可闻。随后口中仍旧唤着自己的名字,逐渐变得低不可闻。
容若心头一紧,睁开眼,却见玄烨轮廓分明的五官一半湮没在暗夜的阴影里,一半被窗口斜穿进来的月色勾勒得分外清明。此事已经闭目,呼吸逐渐变得均匀沉稳,似是对自己方才所言毫无意识,只是揽住自己的力道却不减分毫。
然而容若却觉得心口蓦地被什么撑满,眼前一瞬间就模糊了。方才屈辱之下拼命忍住的泪,居然只在这一句话之下,忽地就全线溃防,再也无法强忍片刻。
连自己也不知因何缘故。
他紧紧抓着身上胡乱盖着的被衾,默然低头,然后泣不成声……
一阵微风从窗边吹来,背上仍残留着的几分汗迹陡然间掀起阵阵凉意。容若的思绪猛然从沉吟中抽离,恍然只觉得那夜仿佛过去了很久一般,所有的一切竟是如此的不真实。
如果不去回忆,便能当做不曾发生就好了。容若自嘲地笑了笑,伸手稍稍用力,握紧了拳。
“公子……”却忽地听闻身旁一声轻唤,容若诧异地别过头去,却见一名宫人装扮的女子正站在窗畔,看样子似是等了些时候了。
容若才发现自己方才太过出神了,竟是丝毫没有知觉。
“公子醒了?”那侍女面上露出一分欣然的笑意,短起放在一旁的衣物道,“公子衣衫都汗湿了,赶紧换换罢。”
容若木然地接过衣物,顿了顿问道:“这是何处?”以陈设观之,虽可相见应是回到了宫中,却究竟不知是在哪宫哪殿。
“回公子,乾清宫。”
见容若一怔,只默然垂下眼,神色中闪过一丝复杂。那宫女心头一动,又道:“皇上吩咐,公子可自行传唤御医……”
“我已无大碍,这便告辞回府。”容若却轻轻打断道,拿起衣物站起身来,顿了顿,微微笑道,“劳烦禀告皇上。”
他面色仍有些苍白,虽脚步仍有些虚浮,但到底是自幼习武的身子,此时却也恢复了大半。言语间强作的笑意,却也有了几分往日神采。
那宫女看得愣了愣,只觉得这人虽大病初愈,却仍掩不住举止间的风华,想必定非寻常人家的公子。只是自己在来之前,曾被叮嘱除却照料起居,其余一概不许过问。所以除却从他的情形之中,隐约看得出所患乃是风寒之症外,这公子姓甚名谁,为何在此,自己却是全不知晓。
那侍女自己寻思半晌,见容若微微敛眉大量自己,才恍然回过神,恭敬道:“皇上吩咐过,公子可自行离开,无需禀告。”
而对方听了面目中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表情,只是淡淡颔首而已。
*****
“走了?”玄烨手中朱笔微微顿住,微微抬起头。
那侍女瞥见皇上言语间透出几分在意,但面上如寒冰一般淡漠,仿佛并不在意的样子,赶紧低眉道:“回皇上,公子已经离了宫门,坐轿离开。”
玄烨低低地“嗯”了一声,再度提笔在奏折上写了几个字,轻轻合上。放下笔,却轻描淡写道:“最近朕听说慧妃娘娘宫里缺个侍女,你今后就去那里罢。”
慧妃被皇上冷落多年,久居深宫,无人问津,这宫中自是无人不晓。服侍慧妃,便意味着不见天日。那侍女听闻自己竟这般被发配冷宫,只觉倒好似一种惩罚一般,不觉心中一惊。却终不知自己有何过失,以致如此。然而玄烨冰冷而深邃的目光却不容任何质疑,她默然片刻,便只能谢过圣上。
待到那侍女退身而出时,玄烨才站起身,走到窗边。
透过雕花的窗子,一人跪在宫门前的身影清晰可见。身子虽已有些臃肿,但观其模样仍旧跪得笔直,未有丝毫怠慢。
玄烨定定地盯着那处看了看,目光毫不自觉地变得愈发深不见底。伸手扣住雕窗的力道也是越来越大,直到“碰”的一声,雕窗断裂开来,才突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蓦地收了手,拂袖转身,面无表情地坐回御案之后。
*****
容若方一回府,家中大小便悉数迎了出来。言语之间,容若才知,玄烨突然取消了此番围猎中残余的行程,却是带着八旗子弟快马加鞭地摆驾回宫。
人人只道皇上身体忽有不适,以至于回程之时,甚至易马为轿而行。而这其中缘故,容若也能有几分感知。只是,他却不愿思绪在其上多做停留。
“前日皇上派人来,说你感了风寒。虽是盛眷恩隆,留你在宫中让御医诊治。说实话,为娘心里仍是担心不已……”母亲觉罗氏上下打量着自己,眉间隐隐露出几分隐忧之色,“你看,今日倒似是消受了一圈。”
容若微微笑道:“让额娘操心了。不过风寒而已,已无大碍。”
“风寒而已?若非风寒,你此刻只怕已然入仕了。”一旁的明珠上前笑道,“等会还是再请个大夫瞧瞧,看可否留下什么痼疾。”
话里虽是玩笑之意,容若却听得清楚,父亲对于自己因病错过殿试之事,许是一直抱有遗憾。而他也知道,也许无论如何,这条路却终归是自己不得不走下去的。
只是念及昨夜之事,容若突然得心头突然多了千百种感觉,如山岳一般层层地压下,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他只能强压下来,对父亲笑道:“明年春试,容若定不负阿玛众望。”
明珠见容若听出他弦外之音,不觉满意地笑了笑。
容若四处看了看,突然想起什么,便问道:“为何不见雨蝉?”
觉罗氏道:“雨蝉因昨夜替你操心,一宿未眠,半个时辰前好容易睡下了,我便吩咐不必叫醒她。”
容若心里蓦地腾起一丝暖意,正待开口,却蓦地听闻一声尖细的嗓音,划破众人的谈笑,自门外传来:
“圣——旨——到——!”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昨天被砍掉重练的那一千字,是幻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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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此情拟倩东风浣(中) 。。。
容若随众人急急开门迎出,然而跪倒在圣旨面前时,却发现来人并非常在皇上身边的那个李公公。
而是自己不曾谋面的一个年轻的太监。
那小太监看了看众人,却问道:“卢氏何处?”
众人一惊,连忙派人去唤卢氏。片刻之后,卢氏在下人的带领下匆匆而来,亦是跪倒下来。
“卢氏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见卢氏来了,那太监刻意地扬了扬声音,郑重地拿起圣旨,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
容若着实未料到这旨意竟会是颁给卢氏,伏首聆听间,心头却已腾起阵阵忧虑。
然而,直到那圣旨的最后几个自从小太监口里传出,容若放下心的同时,却着实有些意外。
“——赐淑人,钦此!”
这几个字重重地落在心头。玄烨不仅没有对卢氏不利,反而赐她殊荣。容若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忧虑,竟显得如此不堪。然而,他很清楚,这突如其来的荣耀,与其说是赏赐卢氏,不如说是在对对自己表示着什么。
究竟是什么?
是彰显他的宽容大度,还是……对自己的一种弥补?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中时,容若不由一愣。然而当他看到自己手背上那交错的咬痕时,这种讶异却立刻化为自嘲。
这天下,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又何须多此一举?
心理暗自轻笑,按在青石板上的指尖却是越来越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