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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呆呆的望着他死灰地面容,缓缓松开了手,那句油尽灯枯的躯体便无力的躺倒在床上。
对于这个临死还要争强好胜的百胜公。秦雷并没有挽留的意思,他命人打造了气派的金丝楠木棺材,竖起上百道上书大齐百胜公千古的灵幡,派人了组成浩大的送葬队伍,一路哭哭啼啼、真心实意的送回上京城。
齐国朝廷以为这样会使百姓同仇敌忾,因此没有阻拦。事实上一路上所过之处,军民无不如丧考妣,哭声震天。但在大悲大恸之后,悲观失败地情绪却弥散在齐国的天空中。且越积越重,几乎化为实质,压的兴化帝和融亲王们喘不过气来。他们显然都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赵无咎不只是与他们一样地权贵,这个名字还代表着齐国的武魂、代表着八十万齐国主力部队,没有了他和他的军队,何谈齐军?何谈对抗暴秦呢?
嗨,说了也是白说,这些自视过高的王公是不会承认跟别人的差距的……
被一仗打掉心气劲儿的兴化皇帝,又一次脱下了龙袍。穿上熟悉的袈裟,日夜加紧念佛,希望早日登上极乐,超脱苦海。
不过让他庆幸的是,秦国似乎已经满足于目前地状况,虽然四处派兵劫掠,但没有再侵占楚国的一寸土地。
这显然是准备和谈的信号啊,在抱佛脚、求解脱之余,兴化帝把当初撺掇他开战的上官丞相揪出来。给他个钦命安抚使的劳什子名头。一脚将其踢出上京城,让他去跟秦国谈判。至于国政。便全部交给了自己的弟弟融亲王。
知道这就是被逐出权利圈的信号,上官云鹤并不感到多留恋……谁愿意在一艘满是破洞的船上航行呢?但一想到自己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他就心痛地喘不过起来。
怀揣着满腹的心事,上官云鹤在秋风起时离开了上京城。随行的儿孙劝他放开心怀,不要因此气坏了身子。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还是让老丞相睡不安寝、食不下咽、恨不得提起三尺青锋,杀尽那些欺上瞒下的小人,再一剑把自己给捅死!
虽然这些年因为年迈体衰,无法再出巡,但退回到六七年前,他还是每年尽职尽责的巡视全国,平时也密切关注来自地方的民生报告。在他的印象中,虽然这个国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虽然老百姓日子过地很艰难,但大抵是有衣穿、有饭吃地,万不至于像眼前这般情形…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生可以如同地狱一般!在看过了无数百姓沿街乞讨,卖儿卖女,只求能够多吃一顿,多活一天的惨象后,上官云鹤仰天长叹,老泪纵横道:“老夫读史书,常笑晋惠帝何不食肉糜?之言为千古笑柄,殊不知我不过是在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他出身齐国地顶级世家,从出生就注定锦衣玉食、前程似锦,纵使有这样那样的风波坎坷,但这种天生的优越却始终没有抛弃他,让他无法体会老百姓的艰难困苦,甚至一直固执的以为,只要有钱,就能买到粮食,就不会饿死人!
直到现在他亲眼目睹之后,才明白了这样一个真理…………原来一旦农民不种庄稼,地里就不会出产粮食,粮食就会变得价比黄金!百姓可以没有钱财,但不能不吃粮食……所以无论再贵都要买!当他们把这些年积攒的钱财都花光了,就会开始变卖家产,从家具、房子到老婆,孩子,到了卖无可卖,就会去扒树皮,树皮扒完了,就去吃观音土,而观音土无法消化,吃到最后,人就会死,死的时候肚子会胀得很高!
他也终于明白,原来易子而食这种人吃人的掌故,并不是传说中的荒诞,而是老百姓在生死挣扎时,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在看到那些倒毙在街头,被剔去四肢上的肉的尸体时,他在停止呕吐之后,也会想这些人生前是不是也有过妻子、丈夫、孩子,是不是也曾有过一个欢笑的生活,一个幸福的家……
“为什么以前看到的都不是这样?”当抵达最近的官府后,上官云鹤怒气冲冲的换上官袍,亲自造访地方官,疾声质问道:“情况严重成这样,为什么还要报平安呢?”
地方官颇为尴尬的望着他,心说:您以前是当权的丞相,到下面来谁还敢给您看真相啊?还不知怎么粉饰太平呢。当然话不能这么说,他只得不紧不慢道:“老相爷有所不知,这都是秦国的诡计,他们用高价在我国内收购麝香、鹿茸、丝绸、茶叶这些个奢侈品,又常年用低价贩卖粮食给我们。引诱着咱们齐国上下纷纷养鹿养麋,就连一般百姓也拔掉庄稼,种起了茶树桑树。日子一久,我们的耕地减至原先的两成不到。”
这官员倒有几分头脑,说起来还是头头是道,显然是为此事伤身好久了。他小心看一眼上官丞相,这才接着道:“结果战端一起,秦国便禁止一粒粮食流入我齐国,一下子便掐断了我们的粮路……有钱也买不到、现种又来不及,这才造成今天的局面。”
“难道百姓不知道趁着米贱储存粮食吗?”上官云鹤的气势萎靡了许多,声音低沉的问道:“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就像遭灾几年了一样。”
“百姓是储存了粮食。”官员终于按捺不住嘲讽道:“可都被朝廷强行征去做军粮了!”……………………………………………分割………………
第二章,睡了。
最终卷 【九九归一】 第六七五章 战争还是和平?
在秋风萧瑟、万物肃杀的九月里,上官云鹤抵达了黄河边,这一路上对他的冲击之大,足以将其一生建立起来的信念和信心彻底摧毁。
到了大河边,他又悲哀的发现,原先如齐国腰带一般的滔滔黄河,已经彻底落入了秦国人的手中…………江面上飘着的大小船只,无论是军船还是民船,都要悬挂一面写着华夏的旗帜,而且这面旗帜的底色是黑色的。
武成王尚黑,这是众所周知的。
“为什么要悬挂这面旗?”见前来迎接的齐国官船也挂着这种黑旗,愈加沉默寡言的老丞相终于忍不住问道。
“哎,老相爷有所不知。”迎接的地方官也觉着面上无光,小声道:“秦国的水军控制了河面,并宣称两国正在交战状态,会攻击一切没有悬挂识别旗的船只。”说着一指那面黑旗道:“要想在河上走,就得挂这玩意儿,下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这也太霸道了吧?”上官云鹤的儿子上官龄低声道。
“这才哪到哪?”叹口气,那官员大倒苦水道:“从上个月开始,秦国人就开始在河南各州府清点人口,厘定税率,还毫不客气的颁布了最新的法令,说原先的统统作废了。”
“太放肆了!”上官龄忍不住拍案道:“明明已经答应,在和谈结束前不再占领我大齐的一寸土地,你们就这样忍受秦国人出尔反尔的无耻之举吗?”
“不忍又能怎样?”对于上官龄的责难,官员并不买账,闷声道:“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整个大河以南已经没有成建制的军队,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抗?”
“当地百姓就任由秦国人鱼肉,没有揭竿而起吗?”上官龄的底气已经不足,不过是为了面子在强撑罢了。
“别指望那群有奶便是娘的愚民!”官员哂笑一声道:“他们早被秦国人的小恩小惠收买,已经忘了自己还是齐国人了。”
“什么样地恩惠?”一直沉默地上官云鹤突然出声问道。
“无非就是量量田、减减税什么地。”官员小声道:“反正都是些邀买人心之举。”
“必然不会持久。”上官龄纷纷插言道:“就等着翻脸不认账地时候吧。”
“可秦国武成王命人在各州府县城。都竖起了数丈高地石碑。把他地新法令刻在上面。又让人给老百姓反复念叨。说什么一百年不变之类地。”官员苦笑道:“反正老百姓挺信他地。这帮愚民啊。真是好糊弄。”
“这么好糊弄我们都没糊弄好!”上官云鹤沉声道:“还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愚?”他突然地发作使气氛变得尴尬起来。谈话便进行不下去。那官员又勉强陪着说了会儿话。就随便找个托词进了船舱。把上官云鹤父子晾在门口。
上官云鹤也不以为意。他扶着栏杆站在船沿。膝盖以下已经被溅起地浪花打湿。他却浑不在意。只是将视线投向遥远地东方……只见那浑浊地河水滔滔东逝。最终一定会汇聚到浩瀚地大海里。而齐国地命运又将走向哪里呢?
等他到达官渡口,再在秦军的引导下到达虎牢关时。已经是当天夜里了。秦军对他们一行还算客气,细心的安排营帐饮食,一切都没有怠慢。虽然满怀心事。但一路上的颠簸劳累,还是让上官丞相倒头便睡,一觉到了天亮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