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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敢见他这样,知道王爷是在强抑着杀意,不由轻声问道:“王爷。若是实在不痛快的话,就把他们都斩了吧。反正咱们是报仇,想必没人说什么。”
秦雷轻笑一声道:“古人云:要像鸟儿爱惜羽毛一样,爱惜自己的名声,这样的人才能成功。”
石敢心道:这古人说话可够通俗的。却也明白王爷不愿给中都民众留下个残忍嗜杀的坏印象。
兵士们严格的遵守着事先宣布的纪律。有条不紊的搜索着每一间房屋,将仆役丫鬟、文家老小,统统撵到院子里站定。这其中有文家泼妇无赖撒泼打滚、均被黑衣卫毫不手软地射杀在当场。
他们只接到投降者活、抵抗者死的命令,任何过激行为都会被理解成抵抗,受到极端严厉的惩罚。
血淋淋的场面让文家上下寒了胆,都老老实实的在前院集合,再没一个敢轻举妄动地了。
有军官捧着一本名册,站在众人面前大声道:“凡点到名字者,出列应到,其余人不得喧哗。”便开始把文氏一族按照辈分。开始点名。
看手下控制住局势,秦雷便带着石敢,径直向后花园行去。就在不久以前,他曾经光顾过这里,是以还算得上轻车熟路。
在假山与跨院中穿行一刻钟,便到了相府最中心处的院子内。还没有仔细打量一国宰相的住处。就见一道白影从后院射出。兔起鹘落间,便已经消失在如水的夜色中了。
黑衣卫们顿时如临大敌。将王爷紧紧包围在中间,唯恐昨日的悲剧重演。秦雷却不担心,把视线从白影消失的地方收回,轻声道:“你看那是谁?”
“像是…乐先生……”石敢不待确定道。
秦雷嘿嘿一笑:“一般来说,穿白衣夜行的人,除了傻子,就是乐布衣这个疯子。”
石敢苦笑一下,没有作声,摆手让黑衣卫查看四周。不一会儿,便有卫士回报,除了文彦博之外一切正常。
石敢瞪眼道:“难道文彦博不正常?”
报信的黑衣卫指了指后院,赔笑道:“您可以去看看,绝称不上正常。”
秦雷闻言轻声道:“看看去。”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当先往后院走去,石敢赶紧带人跟上。
还没走到月门洞,便听着院中有呜咽低沉的乐器声传来,曲声如泣似诉、哀怨凄楚。在永福和诗韵地熏陶下,秦雷也是个懂音乐的人了。
他驻足听着这曲子,一时有如看到一位被迫和亲的美丽公主,临流梳妆、顾影自怜,不由泛起淡淡乡愁;一时又似乎看到一位深宫重院中不幸的后妃,失去了爱情和自由,只能坐看宫花零落、随水流逝的景象。便像看着自己青春空逝般的痛苦与悲哀。
这曲子充满了凄凉悲愁地气氛。便如暮春柳色掩映画楼,让人不由泛起春愁锁闭、美人迟暮之感。
秦雷终于忍不住迈步穿过月门洞,只见后院苍松下,一个浑身泥土、白发散乱地老者,正倚着座孤零零的坟头吹埙。那曲子便是由老者手中鹅蛋般大小地陶埙吹出。
秦雷一伙人走进来,老者也不抬头,兀自呜呜咽咽的吹着手中的埙。借着月光,秦雷上下打量老者一番,忍不住咋舌笑道:“月亮底下倚个坟头吹箫。丞相大人真是好兴致啊。”
这衣衫不整、脏了吧唧的老头正是文彦博,他本来穿的挺起整的,还特意洗了个澡。可谁成想鬼谷子突然插队进来,把他蹂躏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地怪样子,再想洗澡换衣裳却已经来不及了。
老头索性放开了,捋了捋沾着泥巴的花白胡子。将那陶埙搁下,斜眼看了秦雷一下,冷笑一声道:“秦雨田,看到老夫这样,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秦雷耸耸肩膀,清淡道:“感觉有些悲哀,所谓虎死雄风在,堂堂一国宰相不该如此……龌龊。”
文彦博闻言哈哈笑道:“秦小五,你莫要小人得意,有道是常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岂不知今天的老夫。就是明天的你!”
秦雷无所谓的撇嘴笑道:“是吗?可惜你这一双圆溜溜的冷眼,很快就要变成死眼。无论孤王下场如何,你都看不见了。”
文彦博一时语塞,从怀里摸出个银酒壶,喝一口咂咂嘴道:“不错。无论如何,老夫都要早死在你前头了。你地下场如何,干我鸟事?”
秦雷颔首笑道:“相爷好悟性……”
文彦博突然抬头,定定盯着秦雷道:“但有件事情我还要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很像。”
秦雷微微皱眉道:“与你相提并论,是对我的侮辱。当然,从你口中说出是个例外……”
文彦博诧异道:“为何?难道你对我还特别尊敬吗?”
“不是,是因为你特别没数。”秦雷淡淡嘲讽道。
文彦博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嘲笑道:“你这样说,太后娘娘这样说。鬼谷仙师也这样说,看来老夫是真的没数了。”
秦雷撇撇嘴道:“众口铄金,你就勉强接受吧。”
文彦博毫不理会秦雷的奚落,微微摇头道:“我知道,你看我可怜又可笑,但你知不知道。你在我眼中、在很多大人物的眼中。一样是可怜又可笑的。”
秦雷耷拉眼皮道:“孤不觉得。”
文彦博也不与他争辩,只是呵呵笑道:“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说着一脸好笑的望向秦雷,大口喝酒道:“王爷贵为此次大比的主考,在诗词上自然颇有造诣,应该听得懂吧?”
秦雷也不理会他话语中的讥讽之意,沉声道:“为人作嫁衣裳?”
文彦博点头笑道:“不错,从这个方面说来,你比我还要惨。老夫至少能风光二十载。而你,也就最多三五年的蹦头了。”
秦雷微微眯眼道:“什么意思?孤王怎么看不出有何危险所在?”
文彦博面色变得柔和,声音也不再高亢尖利:“其实我原先想和你和平相处地,毕竟你是她一手带大的。”秦雷默不作声的望着文彦博,听他继续道:“但你被背后的几只黑手推着、拉着、拖着、拽着,一步步走上了与我、与李浑对抗的战场。就好比当年地我,被人一路诱拐,稀里糊涂的当上了几大势力之间夹板,成了人家的消耗品。”
“消耗品?”秦雷面色凝重的看着文彦博,他隐约感觉到,这老头知道些关于自己的秘密。而这秘密,显然被隐藏起来,当作对付自己的工具了。
文彦博凄然笑一声道:“不错,消耗品。表面上风光无限,却只是下棋者手中的棋子,只要不需要了,随时可以将你我牺牲掉……而整盘棋,还可以照常对弈。”
秦雷不置可否的沉声道:“我们是不同地,没有人能毁了我,谁也没这个本事。”他现在贵为双郡王、南方的实际控制者、秦氏大宗正、京山营地所有者,两万京山新军的领导者、更是昭武十八年科举的主考,权柄之重。可谓熏天赫地,虽不敢说是万世不拔之基,可若他今生今世便会落个败落散场,那是谁都不会相信的。
却听文彦博咯咯一笑道:“你有个致命的缺陷,只要被人抓住,不费吹灰之力。你今日的一切就要变成黄粱一梦、镜花水月了。”
凭直觉,秦雷是相信他所说地,便收起了那副从容淡定地模样,一把提起骨瘦如柴的文彦博,狼眉竖眼道:“什么缺陷?说!”文彦博指了指被卡住地喉咙,待秦雷放开手后,才喘息道:“你是我的仇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秦雷微微皱眉道:“都退下。”石敢挥挥手,一干黑衣卫便悄无声息的退下。
“你也是。”秦雷轻声补充道。石敢为难的看了文彦博一眼,便听王爷道:“就凭他这熊样。也能伤到孤王不成?”石敢摇摇头,这才安静地退下。
后院中只剩下秦雷与文彦博两个,除了轻微呜咽的风声,再没有任何动静。
毒蛇般盯着文彦博的双目,秦雷冷声道:“告诉我。若是能让我感兴趣,我可以饶过你族人的性命。”
文彦博被他看的一阵心悸,勉强与他对视道:“此话当真。”
秦雷点头道:“除了你的直系子弟,我谁的性命也不要。”
文彦博微微失望道:“就说你没那么大方。”
秦雷冷笑一声道:“孤王不想自找麻烦。反正你文氏族人千口,多你一家不多、少你一家不少,并没有什么影响。”
想了一会儿,文彦博又提个补充条件道:“铭礼的性命也不能伤,老夫不能绝后。”
秦雷颔首笑道:“没问题。”他怀里便揣着文庄太后的亲笔信,是入府前仇太监送来的,但他当然不会说文彦博狐疑地看了秦雷半晌。方才沉声道:“你发誓,用你自己未来孩子的名义。”
秦雷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