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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闻言一怔,急急去看她,“你……你家先生……”
那女子拢起散碎的头发,用一根发簪插好,又撕下脸上那一层面具,盖聂后退了一步,眼前赫然是一张绝美的脸,“你是……”
那女子从容说道:“在下,逆流沙,黑麒麟。”
盖聂再次一怔,去摸腰间的剑,那里空空如也。
“看来,盖先生还是没有习惯没有渊虹的日子,”麟儿侧过身子,眼里尽是轻蔑的嘲讽,“真有趣,一个剑客的手中没有了剑,该怎样对付敌人呢?”
盖聂向后退了一步,微眯双眼,问道:“那名墨家弟子呢?”
“躺在外面的草地上了,放心,她死不了。”麟儿有些不满地说道。
听了这话,盖聂略微有些放心,又道:“是卫庄让你来的?”
“盖先生希望这样吗?”麟儿还在笑,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笑容里有了一些温度。
“你是什么意思?”下意识挡在端木蓉身前,盖聂神色凛然,“端木姑娘的脸是你毁了的吗?”
麟儿歪头叹气,摆弄着自己的发簪,半是嗔怪,半是埋怨,“盖先生就这么不相信自己的师弟吗?”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盖聂心中竟有些暗暗的欣喜,略一施揖,“既然如此,盖某到要请教姑娘,不知姑娘今日来了,所为何事。”
麟儿笑了笑,“看看端木蓉。”
盖聂一愣,不明所以。
麟儿淡淡道:“听说端木蓉的脸让人给毁了,为了避免江湖上有人不辨是非,说长道短,侮辱流沙的名声,特意来看看,怎么,盖先生,连你都在怀疑我们吗?
盖聂摇头,“我不希望怀疑你们。”
“那就好,”麟儿凑过来,“我家先生可不是太子丹那样的人,才不会做这样下作的事情。”
太子丹——
盖聂一愣,墨玉麒麟居然提到了这个名字,想必,也是熟知内情的人。趁着麟儿就在自己身前,不由手上用力,将她手中的剑夺在手里。剑锋凛然,指着麟儿的玉颈。
麟儿一阵呆愣,“盖先生,你莫不是疯了吗?”
盖聂道:“姑娘还是对我直言相告吧。”
麟儿抬起手,纤细的手指划过锋利的剑刃,血却没有立即涌出来,盖聂赶紧收剑,麟儿却是一把握住了剑柄,“盖先生,我家先生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可惜,我不知,若是盖先生想要知道不妨亲自去一趟。”麟儿的嘴唇凑近盖聂的耳朵,“要不然——”麟儿妩媚的转身,像蛇一样,妖娆。
“要不然怎样!”盖聂大喊一声。
“你猜。”麟儿笑着说。
盖聂不愿与她多做纠缠,若是有人看见流沙的人在此地出现,免不了又是一个麻烦。
麟儿看出他的不耐,往后退了几步,靠近门边。
“盖先生恐怕还不知道,我家先生此次来到桑海,是为了莲公主与儒家伏念先生的大婚,盖先生请放心,区区墨家,还入不了我家先生的眼。”
盖聂抬眼看着麟儿,麟儿只觉一股杀气充盈其间,身子不由有些僵硬,“盖先生,似乎对我的话不太满意……”
盖聂道:“他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我?”
麟儿一听,哈哈大笑,“告诉你?凭什么!卫先生所做的一切又与你有什么相关?”
她轻蔑地笑,仿佛眼前不是剑圣,而是一个小丑,被人无端戏弄。
盖聂只觉得胸中郁结一股莫名的愤恨,那一天,卫庄为她挡剑剑的一幕,又在脑中频繁闪现,有什么相关,有什么相关,有什么相关……
看不清是何时血溅在衣角。
冷冷的笑意,悬挂在盖聂的嘴角。
“盖聂……”麟儿瘫软在门边,一地的血红,“你……”她瞪大眼睛,“你为什么……”
她忽然一歪头,未说完的话凝固在喉咙里。
太冲动了吧,盖聂弯下腰,这一剑伤得很重,但还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如果,再深一些,会怎么样?
盖聂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我不能这样,我是剑圣啊……
他把头再低下去,身下是一片黯淡的阴影。
墨玉麒麟的命保住了,尽管费了很大的力气。
盖聂不得不承认,颜路到底是精通儒家至尊经典的人,医术确实精妙,而张良也并不像外界传言中说的那样,他不仅是儒家数一数二的高手,人也很善良,起码,对于墨玉麒麟,他是上了心的。
自己刚把人抱进小圣贤庄,就碰见了张良。张良看见这名女子浑身是血的模样,脸都白了,带着自己三两步就往颜路的屋里闯,实在是不负儒家“爱人”的信条。
至于自己,的确说了谎,他告诉张良,墨玉麒麟是他从路边捡到的女子,或许是被胜七所伤。
张良站在颜路的身后,视线越过两人的肩膀,远远地看着麟儿。他没有说话,盖聂不知道,他其实是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
麟儿的身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绿色的上襦染上了暗红的血。
张良并不相信盖聂的话,因为巨阙不可能造成这样细薄的伤口。
为麟儿包扎好了伤口之后,他偷偷注视盖聂的神情,果然,这里面大有文章。
然而,疲倦的张良没有时间再去想这些,连续几日的准备,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再让麟儿离开自己的视线。
理想或许可以走过千年,但是人的一生只有短短数十暑寒,心爱的人就在眼前,为何不能光明正大看她一眼
他紧紧攥住衣袖,心中的悲愤无以复加。
这,或许就是惩罚,为了梦想,就要放弃,卫庄问过他,对于麟儿,你是愿意舍,还是得。
他半晌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所以,上天罚他,罚他看着心爱的人在身前,却无法交付自己的肩膀。
盖聂在一旁揖道:“墨家那边还有些事情,在下□无暇,这女子就拜托给两位了。”
颜路微微颔首,算是应允。他一笑,又抬起眼去瞧麟儿,这等伤势,不足半月,不可痊愈,就算醒来,面对两个素未相识的人,她也不会轻易开口。
所以,盖聂非常放心。走的时候,也未觉得丝毫不妥。待他走后,张良才坐在麟儿的榻边,伸出手去,抚着她碎在额间的黑发。
眼波流转,凝着水汽。
“哎……”寂静的房中,传来一声轻叹。
第 12 章
伏念回来了,几乎是一回来,就被两个师弟的摸样吓到了。
听了他俩的话,更觉得自己的掌门师兄身份,在他们二人面前,比朱钗还要轻薄易碎。
本来是怒不可遏,还是让张良的一句话,压的全无脾气。张良说:“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师哥是知道的,如今,大家都在准备,你半路上打算后退,就不想想后果吗?”
后果,相当严重。
作为公主,亡国之痛已经令人心酸,要是再被心爱的人拒婚,赤练还能活下去吗?
一想起那双含泪的眼睛,伏念就再也没有怨言。
只有想把她迎娶进来的冲动。
十年了,也该给她一个交代了。
伏念仰起头,大步流星走出门去。
颜路站在后面,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早知今日,当初何苦呢?”
“何苦?”张良冷笑,“其实,大家都是活该受罪,早一点想清楚自己要的东西,不就没事了。”话说完了,也不知道是说给颜路的,还是说给自己的。
颜路听了,却是脸色微变,也抬腿走出大门。
张良坐在地上放声大笑,“自作自受,都是自作自受!”
项少羽听见凄凉的笑声,忙不迭往这边跑,一进门,吓了一跳,地上是断成几片的书简,一块竹片上,写着“礼记”。
“三师公。”
这声音,换回了张良的神志。
“子羽啊,”他挣扎着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门,步履蹒跚,“你来了。”
很轻的声音,仿佛没有了魂灵。
空洞的令人心悸,让人发寒。
“你看,这就是祖师爷留下的,你看看。”他指着地上的竹片,“你看看,它们到底有什么用!”
“它们,是祖师爷留下来的周礼,是儒家弟子乃至天下苍生要遵循的规范。”
“全都是鬼话!”张良笑的凄凉,“要是天下人都愿意遵循周礼,又何来这乱世的烽烟!”他越说越激动,“这根本就是祖师爷硬生生压在后辈人身上的锁链!克己复礼?全都是鬼话!”
他蹲下身,“子羽,别走前人走错的路,错了,就一辈子也不能回头了。”
张良的眼中,空洞无物,像极了曾经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