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不会。”
“你现在要我怎么做?”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已经恨到——一定要西门胜雪死?”
“是的。”段四冷冷回答。
一股仇恨的火焰慢慢慢慢燃烧在了他的心底里。小腹间的剧痛与灵魂深处的仇恨交织在一起,将他整个人煎熬得几乎沸腾起来。
西门胜雪,不要怪我无情,不要怪我狠心。这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你对我的残忍与耻辱。我看错了你,也爱错了你。所以,从今以后,我段四唯一的信念,便是要将你杀死。
狠狠,杀死。
唐缺淡淡微笑,他很满意段四此刻的表情:“其实有时候,你恨不得要杀掉一个人时,最好的办法并不是要他死。”
“那是什么?”
唐缺一字一顿:“是令他——生,不,如,死。”
☆、第二十一章:独鹤楼头
穿上一套崭新的黑衣黑裤黑鞋,段四的脸上已一片肃容。
忽然有了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一种明明已经心死却又偏偏新生的感觉。
喝了一碗浓汤,再抹上了金疮药之后,段四甚至都已经感觉不到小腹间的疼痛了。
唐缺坐在椅子里,带着赞叹道:“我若是西门胜雪,就绝对舍不得来杀你。”
段四英挺冷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沉默不语。
唐缺缓缓从腰间取出一个纸包,缓缓递给段四:“这里面是一根毒针,针上的毒,除非是服下我唐缺亲自调制的解药,否则天下无解。”
段四默默接过纸包,正要展开,却被唐缺身旁的小宝阻止了。
小宝冷冷道:“别看它只是小小的一根针,但是我建议你不要随便的取出来欣赏。因为这根针上的毒,会渗透进你的皮肤,随着你的血液四处流窜。”
段四立刻包紧纸包,郑重放入怀中,然后向唐缺抱拳道:“告辞了。”
“你准备就这么去万梅山庄?”小宝皱眉道,“准备让西门胜雪再狠狠给你一刀?”
段四英挺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惧意。
小宝说的并没有错。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虽有满腔仇恨在身,却只不过是一个废人。他若现在去万梅山庄,无疑就是自投罗网。
唐缺在一边痴痴地笑道:“你若是放心我,我倒有一个好主意。”
“你说。”
“明日午后,我已约了西门胜雪在凤梁城的独鹤楼见面。”唐缺痴肥的脸上露出一丝狡狯的神色,“我希望能看到你出现。”
段四瞳孔收缩,冷冷道:“我一定会出现。”
“到时候,我会分散掉西门胜雪的注意力,你便可趁机将毒针刺入他脑门。”
“然后呢?”段四问道,“他会怎样?”
“他会很痛苦。”唐缺又笑得像是一只肥胖的小狐狸般,“比死还要痛苦。”
段四的眼角蓦地跳动了一下,忽然间沉默了。
明明眼底是一副恨不得要西门胜雪死的神情,可为何心里,却偏偏有那么一丝的不忍心。
唐缺眯着眼:“你是不是还对他抱有主仆之情,是不是觉得这样胜之不武,是不是有些于心不忍?”
段四黯然低下头:“我从来就不是他的仆,我只是——”他又淡淡抬起头,“他的一条狗。”
“所以你对他就更加不用客气了。”唐缺站起身,伸出了一只白白胖胖的小手,轻轻拍了拍段四的肩膀,微笑道,“一条狗,无论做出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人感到奇怪的。”
段四的瞳孔骤然缩小,狠狠缩成两点寒星。
唐缺已将自己肥胖的身躯挪到屋门前,小宝立刻替他打开了房门。唐缺握住小宝的手,脸上又已笑得像是一个白痴:“小宝,明日清晨,你先去独鹤楼,吩咐他们的掌柜,一定要为我留五只香酥鸭,二十斤酱牛肉,两只板烧鹅,还有……”
小宝轻笑道:“你忘了你要少吃一点的,近来你虽然又瘦了,但还是不能放松自己。”
唐缺叹了一口气:“那香酥鸭就少做两只,蒸一条桂花鱼,再来十个独鹤楼最有名的八宝饭,也就差不多了。”
小宝与唐缺出门而去,越走越远,声音还飘荡在身后:“……鸭子太油又太腻,对你的肠胃不好,还是少吃为宜……”
“我已经这么瘦了,再不吃点油水下去,怎么受得了?”唐缺依然愁眉苦脸,好像他身上的那几百斤肥肉,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
“……”
段四一个人静静站在屋中,站在四面灌满冷风的屋中,他的脑子一半空白,一半混杂;一半清醒,一半晕眩;一半带着爱,一半有着恨。
忽然间万念俱灰,忽然间又恨意丛生;忽然间觉得自己只是一条狗,忽然间又觉得自己远不必如此憋屈。
一千种一万种念头在他看似风平浪静的身体里相互攻击,交织纠缠。终于,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缓缓从眼角流下。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的人生,从此以后,已经完全不同了。
*
凤梁城,独鹤楼。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段四黑衣黑裤黑鞋,头戴一只范阳斗笠,宽大的帽檐将他的半张脸隐成了阴影。他独自坐在独鹤楼二楼的一个角落里,为自己点了一壶清水,默默喝着。
事实上,从清晨独鹤楼一开门,他就已经进来了。因为他生怕自己错过了唐缺与西门胜雪见面的机会,生怕自己错过了报仇雪恨的良机。
一夜辗转反侧,寝不能寐。想了整整一个晚上,他终于还是决定,带上唐缺交给他的毒针,来到了独鹤楼。
他没有办法原谅西门胜雪,就像他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有些事,只有做了,才知道对错。有些恨,一旦发芽,便再难拔除。
店小二跑上跑下已经看了段四很多眼,这个装束暗沉的男人从早上起,便坐在了二楼的角落里,不言不语,喝了已经至少五六壶清水了,除了下楼如厕外,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那张桌子。
独鹤楼的客人渐渐多了,生意也很快就忙碌了起来,他却依然无动于衷地独霸着那张桌子,仿佛丝毫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掌柜已经催促小二好几次了,要他把二楼的那个清水客人赶走。
可是小二每次跑到段四的桌前,一看见段四腰间的刀鞘,就悻悻然退了回来。一些江湖客,总是会有那么一些奇怪的毛病的。有的人爱吃花生,有的人只要姜片,有的人光喝陈醋,还有的人只灌烧酒。眼前这个头戴范阳斗笠的黑衣人,虽然只喝清水,但看上去他的脾气并不好惹。小二并不想急着催他走,因为他不想莫名其妙地就被一柄长刀砍掉了脑袋。
况且只点了几壶清水的客人,毕竟总还是客人。
*
接近午时,掌柜忽然殷勤地引着一个白衣少年走上楼头一间雅座包厢之内,隔着一幕水晶珠帘,只听见掌柜谦卑地笑道:“公子爷,这间包厢是整个独鹤楼风景最雅的位置,唐大倌特地吩咐小的预先备下它,已熏过一上午的檀香,清水也擦拭过七遍了。请公子放心入座。”一边说,一边将手中一个精致的茶盘小心奉上,“这是新沏的龙井,公子请慢饮。”
一个清淡冷漠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先下去吧!”正是这个少年在说话。
听见这个声音,段四全身的血液顿时沸腾了。
透过水晶珠帘,他这个角度正好能够看到雅座中少年的背影。一看见这个背影,段四的手指已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爱,恨,情,仇,相逢瞬间。
少年白衣胜雪,长发乌黑,身形瘦峭,背影纤细。他自斟自饮,动作不疾不徐,似在等人,又似在沉思。
他,当然就是西门胜雪。万梅山庄的少庄主西门胜雪。六亲不认,心狠手辣,翻脸无情又诡计多端的——西门胜雪。
段四的手蓦地已握在了刀柄上,他想立刻冲进包厢将西门胜雪一刀砍断,他又想立刻压翻西门胜雪,将他死死骑在□,死死折磨他,羞辱他,作践他。
恨与爱原来仍在交织纠缠,抵死不休。他恨西门胜雪,却更恨他自己。
闭上眼,段四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珠帘后西门胜雪那个看似柔弱的背影,泪水竟慢慢模糊了视线。
怀中的纸包仍在,纸包里的毒针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