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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连面也不曾见,倒真是有些遗憾。”
宝玉嚷道:“二姐姐,你不想嫁可以不嫁,同老祖宗说,她才舍不得你哩。”
甄士铭知道,迎春的父亲要把她嫁人,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债务。嫁了孙家的下场他实在不敢想,便劝道:“你若真不愿意,大可提出来。我同宝玉站在你这一边,再好好同老祖宗说说,不见得一定要在这一处嫁了。”
迎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定。怎能出尔反乐。”
面子里子算甚么,总比赔上一辈子的幸福要好。甄士铭道:“父母之命固然重要,但这也决定了你的一生。不必如此委曲求全,你若肯信我,只需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迎春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而后慢慢说出两个字来:“不愿。”
府里的二小姐病了,病的不知缘由,定好的日子只能延后几天,毕竟孙家也不想娶一个有病的媳妇,哪怕她再金贵。不满的人当然是有的。便是贾赦。可不满也无法,总不能把人从床上扯起来送到人家家里。这几天,甄士铭几乎是绕在了贾母的跟前,他没有办法说出孙家日后待迎春如何,只能从以前的事情上来说。孙家有些事儿是不为人知的,大户人家总有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不去说破。贾母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半信半疑。只觉得那个孩子看着也不错,或许能成就一桩姻缘呢。至于迎春本人的意见,她们老一辈的总会比小的知道的多,也是为了她好,她如今不理解,以后会懂得。
大致,说下来的结果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甄士铭死马当活马医,不屈不饶的跑到贾母跟前,把城中有名有姓的人家都列了出来,挑其中好品性的说与贾母听。
贾母不厌其烦,末了道:“行了。我也知道,你是怕二丫头性子闷,跑到那里让人欺负了去。可我自己的孙女,当然是心疼的,那孙家如何我也知道一些,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甄士铭坚持道:“那冯家的公子……”
贾母一句话断掉了他所有未出口的话:“你又怎么知道那冯家的公子比孙家好。”
说完,她便让鸳鸯扶着往后院那处去了。鸳鸯给他使了一个眼神,让他不要再不识趣。
甄士铭怔怔站在那里,直到王熙凤喊他。
“天气暖和了,外头果然要比屋里舒服的多。我才歇了几天就觉不适,林丫头这些年可怎么忍的过来的。”王熙凤和甄士铭走在园中小路上,见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不禁心中叹气,道,“你这些天折腾了那么久,老祖宗说这个话已然是提醒了,莫要再管了。”
甄士铭不禁抬头:“二奶奶也是女人,你该当知道一个女人的婚姻有多让人重视。你也忍心看着迎春嫁过去么?”
王熙凤觉得好笑:“她年纪到了,自然要给她寻一个好人家。我贾府出去的女儿,必然不会叫她受委屈,你这是在瞎操心甚么。不管你瞎操甚么心,都已经不必再管这件事了。礼金已经收了日子已经定了,不论如何,这桩亲事总在眼前。”
“一个人总闷在屋中难免闷出毛病出来,得出来走走。”王熙凤微笑着,“迎春也是。说不定喊她出来散散心,这身体就好了。”
甄士铭恍然抬头间,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已行至迎春屋处。
迎春正衣着整齐梳妆完毕,看样子正要出门。
王熙凤见她气色甚好,问道:“身上爽利了?”
迎春应是了,笑道:“今日起来觉得好多了,就想着出去看看。”
凤姐走上前,摸着她的鬓角,说:“也好。日后你嫁了人,这里也就不常来了。这园中开了新的花,我们一同去看看罢。”
迎春道:“好。”
凤姐看着她,良久一笑,朗声道:“你素来温厚,夫家必会好好待你。若有不服气的地方,只管找我来说,我一定帮你好好教训你夫家的人。”
开的早的花此刻已是过了最繁华的时候了,却还有正当时的花骨朵正欲含苞待放。花开花谢是否有时,鲜少有人去管,然而这美景两相交替,这园中,始终就被点缀的很好看。人们的眼中,从来只有正当时的花。
甄士铭看着她们相携走远,眼中仿佛是映上了那扑天盖地的红霞。
曾有一朝错,朝夕晚补皆不及。甄士铭躺在花园中的大石头上发呆,有人坐到了他的身边,甄士铭头也没抬就知道是谁,道:“你怎么也来了。”
贾环坐在旁边,说:“我来看有人为伊消的人憔悴。”
甄士铭叹了一口气。
贾环定定的看了他片刻,问:“你为甚么要管这桩事呢。坏人姻缘可不好。”
甄士铭道:“倘那是火坑呢。”
贾环问:“你如何得知。”
“其实……就算是如此,也是改不了的。在这里,名声荣誉,一向比一个人要来的重要一些。就算你说破了嘴皮子,你也动不了这事情半分。”
甄士铭侧头去问:“为甚么?”
贾环道:“你明明心里知道。却来问我。我倒要问问你,你为甚么?”
甄士铭愣道:“我为甚么?”
贾环点点头:“你为甚么想着法儿的要让我同宝玉交好,迎春嫁人关你何事,你管那么多,不怕最后得不到甚么好处反惹的一身的腥么。亏你以为自己做的不着痕迹,实际再明显不过。这可真真是奇怪了。虽说你是甄家的人,却比贾家的人还要上心。”
甄士铭张口片刻,道:“我只是觉得,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的,会比反目成仇要好。至于迎春,孙家人甚么脾性你应该有所耳闻,一桩不是为了婚姻的婚姻,最后会有好结果么。”
“你不是她,你也不会知道。”贾环平静的说,“谁能知道结果呢,路是靠人走出来的。”
“……”甄士铭突然问,“你为甚么会知道那么多。”
分明你还小,分明你从不知道开端和结局,分明你活在母亲的愤恨当中。
贾环只说了一句话:“因为你也不是我。”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汝非吾,焉知吾不知鱼之乐。
甄士铭突然觉得自己活了那么久跟一个傻瓜一样,从头到尾都像是一个傻瓜,他以为自己手中有着剧本,他以为生活便像是剧中一样框架完毕,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既然这是真实的生活,如何就是被剧本所框定。
他自以为是,他看过的结局是这样的,他就以为那个人一定是这样想的。此红楼是不是彼红楼,宝玉是不是宝玉,贾母是不是贾母,贾环是不是贾环,谁跟他说的就是定的。他们都是一个个生灵活现的人。可笑他自以为是的想着要为他们好,改变他们悲剧的结局。
他糊涂了,生活的下一步走向如何,他不懂了。他所以为是的下一步走向如何,他也不懂了。是不是没有他的掺和,事情也会截然不同。是不是他给自己规定了一个剧情,又费尽心思想要从那个剧情中走出去。及至此刻,他才恍然惊觉。却又似乎是从一个迷雾中,陷入到了另一个迷雾中去。
他到底是破解者,还是参与者。还是,从头到尾都只能是一个旁观者。
他想起了空的锦囊,是否那个锦囊本身就是一个代表。
空无一物,万事皆空。
他看着贾环,听到自己一字一句清晰的问出来:“你到底是谁。”
贾环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而后突然俯身,少年青涩的气息笼罩下来。随后甄士铭觉得自己额上一暖一软一热。
“当年桥边我崴了脚,你背了我回去,说是要给我一双新鞋子,又软又暖不咯人。你忘了么,你对谁说过这句话。”
甄士铭呐呐道:“环儿。”
贾环一笑:“环儿说,谢谢你。”
他从怀里拿出那个另一个小锦囊,那里有一张纸,纸上是素月映沟渠。
“冷月挂长空,川流东自来。沟壑千万里,本心皆妄然。”
原来,那空着的没有题的字,是这样子的。
甄士铭呆呆的望着贾环,只觉得身边吹的风,耳边听的夜声,都化作了寂静。他又有了那日刚从山下下来站在曲桥上的感觉,好像脚下是白云万丈,身边是雾霭茫茫。
突的一个激灵的功夫。他睁眼一瞧,却似是哪里都没有人了。摸摸身边的石头,冰凉如水,哪里像是有人曾经呆过。
甄士铭跳下来,他心里还很混乱,整个人也有些糊涂,脑中只记得方才贾环念的四句话。
冷月挂长空,川流东自来。沟壑千万里,本心皆妄然。
走着走着,他来到了曲桥边,迎面走来两个打着灯笼的丫头,正在细细碎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