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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躺下,辗转半宿,难以成眠。
梁上君子偷笑。
心疼她彻夜难眠,天亮还要应考。无奈不能现身,只将一根细丝顺下,印章悄无声息的放了桌案显眼处。
不等鸡叫,那人就翻身下地。无精打采的倚在桌案前……低眼处,“啊!”的叫出声来,疲惫颓废的眼神立刻焕发异彩。紧握在手中,手都抖了。“你去哪儿了啊?!”也顾不上思量那么多了,赶紧装好包袱里。打点了行装,早早踏出门去。
直到听到关门声,看着人去屋空,唐生扬着嘴角浅笑,已趴在檐上一整夜。
三场下来,学子们个个显露倦色。
这一年的恩科题目偏冷,难考。
玉宁踏出贡院,舒展一下双臂。呼!总算是,考完了。感觉嘛,还成。虽然题目偏僻,但总归是准备过一遍的。单间号舍里蹲了九天,失去自由的滋味,啧啧,这外面的空气,真好!
刚走没几步,脚下轻轻滚来一颗小石子,随口哨声抬头望去,一袭白衣悠哉地坐在街角凉亭上,冲自己邪邪的坏笑。唐生——
玉宁抿嘴一笑,又,见到他了。
这二十多日里,自己,终究是想起过他的。
这个风一样来去自如的人。这个,她不曾了解一二的人。
是个怪人,也是个好人。只穿白衣服,一脸的邪笑。眼里有戏谑、也有温柔。
一副鬼手,鬼手唐生。
他的手……想起他的手,就像他的脸一样清秀,白白净净的……男人。
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就偏袒这个“贼”。一种,似曾相识的温暖。
唐生欠身跳下,双脚轻轻落地,不惹半点尘埃。笑呵呵的来在玉宁面前,见她想的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先生,考的累了?”玉宁失态,赶忙正色。“呵呵,还好。”
“那先生——尊姓大名呢?”唐生脱口而出。
“喔!单,单玉宁。”被他突然问起。
“美人如玉,靖怡康宁。”依旧是笑。无邪的笑。左脸颊上一个淡淡的小酒窝。
咳咳!像被说中了心事一般,玉宁干咳了两声。
“先生,‘单玉宁’这三个字,发榜时一定高居榜首。”
“呵呵,哪里哪里!唐兄谬赞。唐兄,不必多礼,不要老是‘先生’‘先生’的了——”
“那叫‘玉儿’?”
“你?!————”玉宁惊诧,对上唐生深邃、探求又温和的柔光……心跳停了一拍。
玉儿……久违如遥远前世的称谓,慈父爱母温柔的唤着她的乳名,教她读书认字,轻哄她入眠……调皮的小哥,总是奶声奶气的叫着“玉儿妹妹”,高调清脆的童声回荡在前厅后园府中各个角落。一起折青梅、一同骑竹马,上树掏蛋、下河捉鱼、嬉戏打闹、她跟在他身后,像只小尾巴……她喜欢像他一样,做个男孩子,勇敢、机灵、自由如风……两小无猜的真情,即使流过十多年的岁月,依旧会瞬间漫布全身!
“
‘玉儿妹妹!’
‘唐冰哥哥!你为什么叫唐冰?为什么不叫冰糖?我好想吃哦!哈哈哈!……’
‘且——馋猫儿!’
”
……
“
‘还疼吗?’小心翼翼的掀起他的白褂子,背上一道道竹条抽打的红肿印痕……
‘嘶——不,不疼……’倔强的挺直着身子。
‘好端端的,干嘛要去偷东西?唐伯父打你,活该!’嘴上却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吹着气。
‘喂!那东西不是他家的!是他们家抢来的,我只是想还回去!’忿忿不平、毫无悔改。
‘玉儿,他们家不是好人!’不甘心的说教声……
”
……
“唐兄,还是叫我玉宁吧。”思绪如断线的风筝,却可以瞬间收回。人间多年,早已磨砺娴熟。缓缓低柔的声音,平静如水,嘴角挂一抹礼貌的浅笑,悄无声息。
“哦。那玉宁,是长我还是小我?”
“万历二十四年生。”
“哦,小我一岁。玉宁贤弟。”唐生依旧笑呵呵的,不瘟不火。
“唐生有个不情之请,想跟玉宁弟弟结拜为兄弟,玉宁会不会嫌我攀你的高枝?嘿嘿!怕是过些日子玉宁高中了,唐生就更高攀不起了。”
“呵,唐兄哪里话!什么高攀不高攀!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既然有缘,我们今日便结拜为异姓兄弟好了。同甘共苦、休戚与共。若违背誓言,天——”还未等说出后面几个字,已经被鬼手掩住口。那个人的手,凉凉软软的。
不会违背的,那人微笑着说。
“玉宁贤弟,你的生辰八字,可否告知?”那人清澈的眼睛和温润清朗的声音,让人无法拒绝。
“九月十八。午时。”玉宁缓缓低声道。
……
“巧了。唐生和贤弟,同月同日。”
第八章 酒色财气
等待发榜的日子无聊又难捱。
那是对普通生员来讲。因为有了唐生,打发时光不再是难事,甚至是玉宁近十几年来最有生趣的十几天。他有耍不完的花样儿和鬼点子,只要跟着他,总有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儿。
已经有太多年,没有爬树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依旧不甘示弱的努力着,而唐生早已飞了上去,蹲在树杈上,手里把玩着三只鸟蛋,笑眯眯的望着下面仍然倔强的某只。
每天唐生都会请自己大鱼大肉、山珍海味,说是读书累脑子,好好补补。一日三顿,顿顿不落,于是这些天来,京城有名的酒楼馆子差不多吃遍了。其实自己的食量并不大,习惯细嚼慢咽,可是唐生的胃口却好得很,每回都是风卷残云,然后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吃。玉宁显然不习惯被人看着吃饭,偏偏唐生嘴巴又刁,每每逗玉宁说,每回只吃那么一点儿,一小口一小口,像个女人似的……
唐生很会讲笑话,常常两个人走着走着,便停下来一阵捧腹。引得街边路人奇怪的目光。
已经多久,没有露齿而笑了……已经习惯温良的浅笑,只是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不论冲谁,不论开怀或者伤心。用浅笑来掩藏自己的一切心绪波澜,笑,不代表心情,只是礼节,而已。
唐生说很喜欢看自己笑。说这么一口又白又齐的牙齿“不见天日”不是很可惜,于是又一阵笑。还说自己笑起来脸上的线条很好看。其实唐生笑起来也很好看呢,尤其喜欢他左脸颊上浅浅的小酒窝,只有一边有酒窝,很可爱。
唐生是江湖中人,所以有讲不完的奇闻轶事。那些江湖恩仇,门派之争,哪位大侠有哪种独特的怪癖,还有传说中的旁门武功……学着唐生邪邪的坏笑,略带深意的轻声问他,那缩骨功呢?他一笑,让自己捆住他双手,于是把他的双臂牢牢的反绑了。唐生试着挣扎了几下,哎哟,还真紧!说他得找个匕首割了绳索,说着伸出右手朝靴子边摸去……“喂,不许用匕首割!”“哦,好,不割。”他又乖乖的把手背了回去……哎?不对啊!他的手……瞪大了眼睛,转到他背后,一看,两只手捆得好好的!一脸的惊诧!“你……鬼手!”
除了江湖八卦,就算升斗小民、种植农桑、婚丧嫁娶、寻医问药,他也是杂事百通。连朝中大臣的家事,他也了如指掌。什么杭州知府家有一幅“清明上河图”,但是他敢断定是假的;山西太原府银库里只有二十万两库银,但府台大人家中却有四百万两,不过这银子却存不住,估计很快会被人借走;而霞谷知县的夫人过世,老县令连副薄皮棺材也买不起,清廉一生,家徒四壁,还是众人给凑的钱发了丧。你说,这太原府是不是该借调点儿银子给霞谷县?还有诸如吏部尚书的傻儿子强霸了良家女,御史大人娶了第九房姨太太……玉宁边听边笑,打趣他说,人家娶了姨太太,你是羡慕还是嫉妒啊?唐生撇了撇嘴,苦着一张脸,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长吁道,哎——又羡慕又嫉妒哇!逗的玉宁哭笑不得。
经常被唐生死眉懒眼的赖皮样子气到内伤。于是反击,
“想不到啊,名满江湖的白衣盗圣、鬼手唐生,竟然是个长舌。”
唐生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并不反驳。
不要说是相交至好的异姓兄弟,他对自己,没有半点戒怀,光凭这一点,就算日后的哪一天、败露了、动刑了,也不会供出他的。
玉宁不曾想到,她暗自许下的心志,会在很久的以后,果真应验。
“不要老是说别人,说说你。”
“说我什么?”
“说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