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先生说的是,小人和逃荒的乡亲们四处乞讨度日,后来听说京城一带富户颇多,在灾年常常会施粥济众,小人遂携家人辗转来此……"
皇帝皱眉不语,少倾,又问:"老人家家中还有何人?"
听到此问,老人忍不住流下泪来:"小人家中原有三子一女。小女已出嫁,长子被征去当兵少有音讯。差役来家中搜粮,二子死命拦阻被差役将人拿走,至今不知死活。如今只留得幺子和二媳妇及孙女三人在身边。"
"如此大旱,朝廷却不减免赋税?"
"听说朝廷不光有减免赋税还有发放赈灾钱粮,但小人这里却是听得到看不到,邻县的姚县令为此曾上书弹劾张知府侵吞朝廷救济,欺上瞒下强征税赋,但御史一到反将姚县令关入大牢,姚大人为人耿直,是个好官,却在牢里不知生死。官官相护啊……"
皇帝边听边看了眼身旁的太子。太子睁大眼睛,满脸惊异。
"父亲。"等皇帝问完老人告谢离开,太子忍不住出声。
"嗯?"皇帝回头。
"父亲既然已下旨减免赋税救济灾民,各知府怎敢阳奉阴违,他们不怕掉脑袋吗?"
看着太子脸上的不可思议,皇帝只是笑笑,摸摸太子的头,"掉脑袋自是怕的,但是如果皇帝不知道就不用掉脑袋,还可以过得很好。"
"不知道?怎么会?朝廷上下有这么多官吏,每天都有这么多奏章……"
"官吏虽多,却未必与皇帝同心,皇帝想知道的奏章未必会表,奏章上表的又未必是实情……"皇帝低声道,似乎在说给自己听,"皇帝长居紫禁城中,听百官奏禀天下万事,各府各州的大小官吏都可算皇帝的耳目,但皇帝也有可能像聋子瞎子一般不知异动灾祸近在身畔,只道天下太平。"
"父亲。"太子下意识地拽紧了兰袍人的袖子,第一次发现一向温和的父亲笑得好可怕。
"作为一国之君,要耳聪目明着实不易。"皇帝低头看着太子:"但若做不到这点,大厦倾覆便为时不远。"
"嗯,孩儿明白,但是这要如何去做呢?"太子苦恼地皱起小脸。
"百官皆为天下精英,他们的话自然是要信的,"皇帝目光悠远,笑得很淡,"不过,也不能全信,"看到太子怔怔的神情,皇帝俯身摸了摸他的小脸,"五郎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流民营地绵延数里。不远处一块宽敞的空地,几丛篝火,架在上面的几口大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这是什么?"太子走过去,好奇道。
大锅周围的人回身,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的青衣小童,身边三步之外跟着个锦衣侍卫,不由颤颤地说:"回小公子的话,这是粥。"
"粥?"太子大奇,枯黄的汤里翻滚着一些可疑的叶子以及可能是,哦,好吧,米的东西,就算是粥这粥也薄得不像话。
"这个能吃?"太子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小公子,之前我等只有择些野菜度日,这米还是顺天府昨日刚刚按户发下来的……小公子,您,这个您不能尝,小公子……"旁人正要拦却没来得及。
舌尖发麻,太子的小脸都皱在了一起,这是什么味道?
皇帝叹息了声,走上去一手揉了揉他的脸,一手牵着他继续往前走。
"父亲,"太子仰头问道,"灾民们吃这个不会生病吗?"
"生病?"皇帝的脚步顿了下,道:"我不知。我只知此地灾民因饥饿已陆续殁故千余人。在路上折损的人口更甚于此。为官者不能为朝廷分忧,甚至成为鱼肉百姓之徒,要他何用?"风起冷冽。
"五郎,今日为父为何要带你来这里,你知道吗?"皇帝忽然问道。
"三地知府可恨,而此间民情若天子不知则更可怕。"太子想了想说。
皇帝点点头:"五郎以为老人家讲述的三地知府所为若皆是实情应如何处置?"
太子思索片刻:"太‘祖高皇帝曾下旨贪官污吏皆应剥皮做鼓,以儆效尤。三知府若罪证属实其恶远甚于一般污吏。"
小小年纪如此杀气。皇帝笑了笑,揉揉他的头,好小子,真看不出来。
"父亲很生气。"太子小声说。回城的路上,皇帝状似出神,望着窗外默然不语。
"因为这三个知府是父亲原先倚重之人,他们有负圣恩致百姓流离失所,无辜殁亡,所以父亲很生气。"太子顾自说。
皇帝收回目光,叹息道:“三人是同一年登科的进士,均曾在偏远之地任县令,时任县令时各有功绩可表。每次考量官员,三人皆是个中翘楚,所以官运亨通,不到十年皆已升至知府。没想到,知府一任未满就出了如此大事。”
皇帝又叹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三人胆大妄为如斯可见朕已失察很久。”
“父亲。”太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民以食为天。"皇帝接着说:"当家伊始,朕就下旨各府重新丈量土地,以实际勘定之数摊分赋税,并鼓励开垦荒地。每年下派钦差严查地方官吏私征乱征杂税,还有按例的兴修水利,灾年减税,皆因为粮米乃头等大事,差不得分毫。圣人所说的尽无饥馁固然难成,但朕想若大部分百姓的生活尚可温饱,天下也就安定了。不过,总会出来一些事让朕怀疑,朕在朝堂上所说的都是耳旁风么?"皇帝笑得冷冽。
"对了,五郎方才说得好。"皇帝又是一笑。
"嗯?"太子一下没反应过来。
"剥皮做鼓,以儆效尤,很好。"
"王爷,皇帝已向三地派出亲随,恐怕……"
"怕什么?让你们做的事都做完了?"
"是。但是这三位大人……王爷,您看……"
"怎么,他们犯下的不是死罪?早晚又何妨?"
"是。王爷……"
"二哥那儿……几万流民哪,够他忙的。本王力所能及地替他做点事,也省得他看着烦心,是不是啊……"
"五郎须知农事三分靠人,七分靠天。中原疆域广大,雨水不调匀是常事。近几年旱涝频发,每年转运粮食拨付救济的花费……着实惊人。"
"兴修水利是个法子,但需耗费大量人力,花费的财力也不可细数。"
"这只是三司六部每年数百项开支中的两项而已。而全国的税赋就这么多,如何分配调派?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皆需细细考量马虎不得……"
太子听着有些发晕。
皇帝叹息道:"所以每到开年,朕就觉得捉襟见肘。"
看着太子似懂非懂的样子,皇帝笑着摸摸他的头:"无妨,五郎以后会明白。五郎要做得比为父好,知道吗?"
太子眨眨眼,揉揉额角,头好晕。诶,做皇帝真是件伤脑筋的事呐,他忍不住腹诽,但看到父亲期待的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应道:"唔,好的,父亲。"
天边白云悠然飘过。
一位少年站在窗边,望向远方。他身姿颀长,白衣素袍,神色淡漠,气息沉静若冰,周身隐隐漫出几分萧瑟之意。
"城主。"管家匆匆赶来。
白衣少年回身:"何事?"
"南王特使求见。"
少年扬眉,玉塑般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色:"请。"
少年看完来信抬眼:"王爷好雅兴。"
特使拱手道:"叶城主见笑。此事若能办成,于白云城于南王府都是大好事。城主以为呢?"
少年淡淡道:"白云城,弹丸之地,恐怕容纳不了王爷如此宏图壮志。"
特使笑得别有深意:"叶城主过谦。飞仙岛上山峦连绵,别有洞天,世所罕见,不能不说是一处雅地。"
少年的眼里掠过一道冷光。
特使不慌不忙地说:"当然工程浩大,且需……同心协力方能成就,所以王爷特邀叶城主往南地一趟细商此事……"
一位胡子花白的长者掂信沉吟:"南王是想大量屯粮?"
少年袖手沉声道:"也许只是想做点生意。"语气中的讥讽之意却愈加明显。
长者微微皱眉:"城主以为?"
少年勾了下嘴角:"有何不可?"
长者似是一怔。
少年起身,淡淡道:"南王此番兴致颇高……礼数周全,出价也不低,怎能不知好歹地拂了他的意?"
长者微笑着捋了捋胡须,点头道:"诚如城主所言。"他的脸上现出欣慰之色。
少年的眼眸湛亮似星,凝望着窗外的云朵:"我想,白云城也正需要这么一个地方……既然南王有意……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渡口 上
光阴流逝,几载一晃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