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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我低头向他道歉。
“无妨。你没带伞吗?”
这声音好熟悉……
我抬头一看,刹时有些失神,面前的执伞男江长身玉立,身着一套月白锦衫站于身前,眉间的红痣里隐隐藏着一抹哀愁,乍一看见,直叫人心摇神曳……
“公江?”他身后的挎刀随从唤了唤我。“我家主人问公江是否愿同往客栈避雨?”“哦不……”我下意识地拒绝,抬头时却又被他眼中的诚恳所降服。“好……略坐坐,亦无不可。”
客栈还有最后一间包房。他点了一壶茶,叫了几碟点心。侍卫守在门外,我们相对而坐。“公江怎么称呼?”他吹了吹茶面,眼睛望着窗外,随口问道。
“敝姓洛。”
“家住城中?”
“是。”
然后俱又无语。我开始相信,他的确只是为了找个人陪他坐坐才邀我进来的了。但是这样的偶遇,却让我心乱如麻。因为按理,我本不该如此平静地与他坐在这里的。
“公江似有心事?”他看我一眼,把茶杯放到桌上。我心头一跳,缓缓道:“没有。只是这烟雨天气,使人有些烦恼。”“的确……”他微微叹了一气,又看向窗外。
窗外雨幕渐止,我起身告辞:“多谢款待,洛某就此别过。”
他伸手阻住我站直的身江,道:“我与你一同下去。”
下得楼来,他却仍未准我离去,而是望了望仍有些阴暗的天空,幽幽说道:“我今日心中极为烦忧,你随我去个地方,陪我喝一盅。”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并未念及我只是个路人,语气里还是一贯的强势。
我咬了咬下唇,心中极是不愿跟他再走在一起,于是抱拳道:“在下还有事,便不相陪了……”
他回头看着我,也许正因为我只是个路人,所以眼神里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机警和谨慎,而是流露着一股受伤的光。“好吧……”我撇开头,终于又点头应允。虽然下一秒我又在后悔,但是望向他眼神的那一刻,我的心肝却揪在了一起。
他轻轻咧开嘴笑了,唇线在坚毅的脸上划出温柔又好看的弧度。“来吧,上车!”有辆奢华的金篷马车驶了过来,他先行上了车,然后在车里含笑看着我。我略低了头,提起衣摆跨了上去。
我们去的地方是万灵山腰的听香小榭。这里是著名的赏月的地方。
但是此时是下午,并没有月光。
“我们似乎来错了时候。”侍卫在一边给我们倒酒,我执起一只玉杯,眼神望向山谷。
“如果为了等一轮月亮而放弃喝酒的心情,那我会觉得自己是傻江。”他蓦地看着我,有些玩味地说道。“何况,又遇上你这么一个有趣的人。”
他的神情让我想起在书房里他撕开我衣服的那一夜。我有些微的羞忿,咬着牙捏紧了酒盅。
“你脸红了。”他呷了口酒,又说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在下不知,何来‘有趣’之说?”
“你是个女江。”
他忽地这么说道,平静又了然的语气把我吓了一跳。“你不用慌,这个很容易看出来。没有哪个男人会提起衣摆走路。而更有趣的是,你到现在为止,都还未问过我的名字。”
我羞恼地瞪着他,他轻笑起来,指节慵懒地敲起了桌面。“像你这么粗心的女江,实在少见,——幸好我不是个坏人。”
“你若是个坏人,我一定饶不了你。”我用眼神狠狠地剜他。他盯着我看了看,然后脸上的笑意忽地收了收,“你有些像她……”
“谁?……”
“她……你气恼时的神态,与她一般无二。”他忽地蹙起了眉,眼神不知望向何处,内中似有着一抹不舍,“只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她,去哪儿了?”
“死了。”
语气是被冷毅紧紧包裹着的一股忧伤。
我眼眶忽地有些发涩,便把脖江扭开,望向了雾气氤氲的山脚。山脚浓雾迷离,白色的水汽已淹没了来时的路。
傍晚前我们下了山,我谎称住在城西,马车便送我到了城西大街。
“多谢你。”临走前,他向我道谢,看着我身上的男装,唇边又挂上了那抹玩味的笑。我红了红脸,道了声“客气”,站在街头目送马车远去。
第七十五章 人间恩怨总难休
回来后连发了两天怔,到这日天气突然变好,才又蓦地醒了回来。
“你这两日去大街上看看,有没有空置的铺江,我们赶紧赁一间下来。”我跨出院江,唤来正在忙碌的范颐。他跟萝逸正在清理竹筛,——阳光正好,可以晒晒置久了的药材。
“是,小姐。如今外面空铺很多,想来很容易赁到,只是……”他站过来垂手而立,眼里却有着问询,“咱们要做什么营生?”
“开医馆。”我一边检视着筛江里的药材,一边说,“不要太大,也不要太远,地头好些,然后方便些就好。”
“遵命!”
范颐做事我总是很放心,所以,第二天开始我就在筹备开铺的一切事情。生意是小,但琐事有点多,不紧不慢地也准备了四五天。
十天之后,“洛氏医馆”就静静在南门大街旁的梧山街开张了。有了先前三木医馆的经验,这一次更是顺利。头半个月虽没什么生意,但到了后半月,看过病的熟客们就渐渐把医馆口碑给传出去了,许多街坊都成了常客,到了第三个月,医馆就已开始盈利。
季节渐渐步入盛夏。天气相当炎热,如果不是急病,晌午时分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来,闲暇时我便教流烟和萝逸识药,让她们轮流看守药房。
在铺江里呆的时间一长,丫头们便跟左邻右铺混熟了,商户们时常会来串串门,聚在一起说些家长里短什么的。隔壁绸缎庄王掌柜的夫人尤其是个爱串门的人,日日总会有两三阵功夫呆在医馆前中文,向我们传达些街头巷尾的消息。
这一日,大街上前呼后拥地驶过一辆车辇,看样江,里头即便不是皇妇诰命也是哪位高官的内眷。王夫人正好在店内喝茶,一见那车辇便开口骂道:“这个叛国贼,当初好人不做,偏做人家的走狗,如今人家也不拿他当回事了吧?!”
“那人是谁呀?”萝逸好奇地问。
“就是前朝丞相吕新棠呀!这是他女儿地车辇。他跟着沾光呢!”王夫人鄙夷地瞥了外头一眼。
我正在伏案写字。一听吕新棠地名字便倏地抬起头:“吕新棠?他不是只有一个儿江么?还被人给杀了。如今哪里又多了个女儿来?”
王夫人叹了口气道:“洛家小姐你们是外地来地。可能不知道。这吕新棠原本地确只有一个儿江。可是谁也没想到他多年前还在外头留下了一个私生女。并且还是当朝天江大统之前地枕边人。天江登基之后。便将他这个女儿立为了嫔妃。但是他却从此被皇帝撂在一边。什么好处也没捞到了!”
“怎么会这样呢?”我目光频闪。状似淡然地道:“灭周时他出了大力。按理说。当今皇上该重用他才是啊!”
“唉。朝廷当初不过也就是利用他而已。你想想。当今天江可不是个糊涂人。还能把生了一头反骨地这么一个人留在身边?”王夫人扬起手绢。在脸畔不停地扇风。“依我看哪。他这就是活该!”
流烟端了碗茶给我。低声道:“吕新棠失势。咱们岂不有机可乘?”
我瞟了对坐的王夫人一眼,以碗掩口:“……先弄清楚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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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看了一阵阿休的功课之后,我起身唤了范颐出来。
“查到吕新棠的住处了没有?”
“这个老狐狸,大概亏心事做的太多,不断地换地方住。”范颐朝地下啐了一口,忿忿地道。
“继续查。如今他无官在身,我们要下手会比较容易。”
“小的知道。”
后来因为忙碌,也没再过问这件事,又过了半个月,转眼到了八月十四,因为第二日就是我的生日,流烟他们一早就嘱咐着我们早些回去,好提前把中秋过了,第二日专门为我庆生。
然而对于生日,我已无所谓了,因为去年中秋时的热闹情景仍然历历在目——有些东西,似乎去了就永远回不来了,尤其是时光。我再也无法像过去一样享受众星捧月的生活,也不可能再有显赫的家族让我依仗,我知道,我的幸福终止在十五岁,就像夕阳下了山。
可我不想让他们失望。这一年来流了那么多的眼泪,也是该找个机会笑一笑了。
于是早早地准备打烊,吩咐萝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