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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卓南雁艰辛棋战之后,心力不支,竟莽撞索要,顿时将太子和沈丹颜一起置于险地。
赵构森然一笑,转头望向低眉垂目的赵祥鹤,道:“你曾说,这卓南雁和沈丹颜原是相识的?”赵祥鹤虾着腰上前跪倒,道:“老臣所知不多。只知卓公子和沈……沈姑娘都是由衢州而来,一路上颇多照应!”赵构笑容未敛,却猛地一拍龙椅,砰然一响,惊得人人心神震荡。殿内的汤思退、刘贵妃等人眼见赵构突然翻脸,均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多出一口。
沈丹颜霎时娇躯微颤,太子的脸色也是一白。事情已是昭然若揭,一切都因这赵祥鹤而起。必是他得知卓南雁进宫,心底畏惧,索性恶人先告状,将卓、沈两人路上同行之事告知赵构。至于他如何添油加醋,旁人自然无法得知。
偏偏在沈丹颜说起紫金芝乃妖物化身的转天,卓南雁便昏头昏脑她索要此物,登时让疑心颇重的赵构看出端倪。
“到底是天下第一女棋手,”赵构依旧在笑,只是那笑声让人听起来便毛骨悚然,“你竟敢跟朕布局?”
沈丹颜颜色如雪,却淡淡一笑:“丹颜不明白官家的话。”赵构嫔妃无数,哪一个见了他不是百计撒娇取宠,只有这沈丹颜始终淡如菊、清如兰,这种清淡从容,反让赵构觉得无比新鲜。看了她这副楚楚可怜的娇容,赵构不禁心底一热之后,又涌上一股酸意。他忽然明白,白己雷霆大作,更多的是因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火。
“丹颜的事却也不必此时深究,倒是这卓南雁……”赵梅念头一转,望向卓南雁时,目光中更多了几分厌恶尖刻,森然喝道,“卓南雁,你可知罪?”
卓南雁这时头脑愈发迷茫,听得赵构一声断喝,昏昏沉沉地只知道这皇上决不会依他所说的赐给自己紫金芝,心底发急,只觉一股热气直冲上来,霎时头晕目眩,一头栽倒在地。
“昏过去便可瞒天过海吗?”赵构却当卓南雁是被自己龙威震慑得惊厥不醒,愈发气冲斗牛,目光灼灼地扫向众人,“卓南雁居心叵测,朕决不能姑息此人!来人……”殿前武士闻声赶来。
“父皇,”太子赵瑗忙叫道,“此人万万杀不得!瑞莲舟会上,正是卓南雁识破金人奸谋,浴血苦战,才挽狂澜于倾倒。事后他重伤难愈,却仍不求封赏,委实侠骨铮铮、肝肠如火啊!求父皇念他曾立大功于朝廷,宽恕一次。”
虽然赵构在舟会上曾听赵瑗说起卓南雁的名字,但赵官家“夙兴夜寐”、“日理万机”早将这只人耳一遍的名字忘得干干净净。而那瑞莲舟会之后,赵构反而对太子赵瑗心生嫌疑,赵瑗便一直没敢将卓南雁的身份向赵构引荐。
这时听得赵瑗一提,赵构倒有些迟疑,毕竟是自己先开的金口玉言,问人家要何赏赐,此时只为了胸中酸意,便斩杀有功士人,实非上策。
他正自沉吟,刘贵妃媚目一转,柔声道:“官家,卓南雁为了给您下棋献艺,已累得吐了血,头昏眼花的,说错了几句话,又有什么打紧。官家您一向宽厚恤人。又何必真跟他一般见识?”
听了她春风细语的一番话,赵构却是心底一动:“我这两日还要再品品丹颜的滋味,还须卖她个脸面,让她别来跟我聒噪!”当下笑道,“依爱妃之见,便不处置了?”刘贵妃笑道:“若不加责罚,也坏了宫中的规矩,官家只须治他失仪乱语之罪便是了。”
“便依爱妃所言,”赵构呵呵笑遭,“卓南雁仍是六品棋待语,赐蜀锦玉如意。但他失仪乱语,本来仍当责罚二十杖。只是念他体弱气衰,改作去御膳所服差役三日!”
赵瑗忙躬身道:“官家赏罚分明,圣鉴烛照!”汤思退也忙奏道:“万岁慈爱子民。仁厚御下,当真圣明配天!”他没口子地奉承赵构“躬行圣德”似乎赵构将刚刚夺得棋会魁首的棋士罚作苦差,简直是上通于天的宽仁善举了。发过了邪火,赵构又回复了往日的“宽厚仁和”在臣下的歌功颂德中捻髯微笑:“太平棋会这最后一战,终不能以杖责收场!”
九五至尊的莞尔一笑,众人全长出了一口气,当真是咫尺天颜,瞬息万变。一阵夜风吹来,沈丹颜只觉背后微凉,才知罗衣已被冷汗浸透。
卓南雁被搀回碧梧苑,直昏睡到转天午后才醒来。回思昨晚的纹枰激战和殿前惊魂,当真恍如隔世。连服了两日御医送来的参药,才气血稍和,渐渐地有了些精神。
这一日才吃了饭,先前带他进宫的那个胖内侍薛万德便匆匆赶来,依旨带他去御膳所服役。
想到前晚头脑昏沉之下对赵构的胡言乱语,卓南雁也是暗自庆幸:
“管他如何,只要将老子留在宫内便成,慢慢再想法子,定要将那紫金芝弄到手。”他一路上蹙眉琢磨如何再去偷盗紫金芝,浑没听到薛万德不住口的唠叨埋怨,不一刻便来到了御膳所。
掌管御膳所的内侍姓孙,生得肥头大耳,肚子滚圆,竟比胖内侍薛万德还要肥上两圈。见卓南雁神情傲岸,孙公公老大不喜,向薛万德问明了他来此服役的缘由,不由撇着嘴训斥起卓南雁来:“你这人好没分晓,竟敢两次在官家驾前失仪,这时项上人头还没搬家,也算你小子祖坟上冒了青烟。咱这御膳所说是炒菜做饭的地方。实则担子最重,规矩最多。你初来乍到,这一条条一般般的规矩,须得牢记在心,不可出了分毫差错……”
卓南雁听他口沫横飞,心底大是不耐,见桌上摆着一碗香茗,当下大大咧咧地坐了,端起碗来便喝。孙公公气得大张双眼,喝道:“谁……谁让你坐下了?”卓南雁又啜了口茶,才冷冷地道:“谁让你在此唠叨了?”孙公公七窍生烟,道:“你一个待罪棋士。竟敢如此跟我说话,当真是反了!”
“待罪棋士?亏你信这胖兄弟的鬼话!”卓南雁淡淡一笑,“天子甄采天下棋士,我凭棋艺晋身四大棋待诏。风华殿内太平棋会,我连战皆捷,得为天下第一棋待诏。”孙公公见他气度沉稳,倒是一凛,瞪大眼珠子道:“那…那又怎样,你眼下还不是来此受罚的待罪之身?”
“待罪跟待罪不一样,”卓南雁低头品茶,正眼也不瞧他,“我乃御口亲封的六品棋待诏,不是到你这里来挨骂受罚的宦官。你身为内侍,胆敢欺藐官曹,凌辱文士,坏了本朝太祖皇帝立下的规矩。三日之后,我再回风华殿,定会找圣上将此事辩个清楚!”
“别……别……”孙公公脸色登时一白,赔笑道,“说来这可是一场误会。”他万料不到这个病恹恹的少年胸有主见,口带机锋,顿时气焰全无。
自来宦官都是欺软怕硬,最擅见风转舵。孙公公给他一席话惊得六神无主,忙转过来点头哈腰地赔不是:“亏得您点化得及时,我这可是有跟无珠,差一点儿披那薛胖子害死。是了!您是大人物,可别干粗重活计累着了。”
当下孙公公毕恭毕敬地陪着卓南雁在御膳所内转了一遭,请卓南雁自选个轻松差使:卓南雁看那院子西侧的荷花池内有几群锦鱼悠然戏水,一个白发婆婆正在撒放鱼食,顿时引得群鱼争食。卓南雁觉得那婆婆眼熟,略一凝目,不由“咦”了一声:“那不是临安城外的宋五嫂吗?”
孙公公忙赔笑道:“原来您也识得这婆子!嘿嘿,赵官家近来喜食鱼羹。便让这宋五嫂时不时地进宫侍奉。五嫂鱼羹须用活鳜鱼,这荷花池内都是新养的鳜鱼。”说话间狠狠咽了口唾液,“嘿嘿,这婆子一入宫,立马身价百倍,在临安御街上连开了两家店铺,富甲一方,那风头连‘东京张三’的猪胰胡饼都盖过去了。”
卓南雁“呵呵”一笑:“这喂鱼的差事轻便。便交给我吧!”
孙公公忙点头应承,在院西选了间洁净房间,请他暂时“将就”忽然想到卓南雁爱喝茶,忙又命人烹来一壶好茶奉上,临走之前,孙公公兀自连连叮嘱:“等您回去陪王伴驾,还得给咱御膳所美言几句……”
唬退了肉厚无脑的孙公公,卓南雁暗自苦笑:“看来在我大宋,若不能狐假虎威,便一刻也活不下去,嘿嘿,老子眼下是六品棋待诏,在金国,完颜亮还封我做过六品带刀龙骧士,哈哈,大宋、大金,老子最大的官都只是六品,看来这辈子是没什么官运啦!”
见宋五嫂仍在窗外喂鱼,卓南雁便出屋走到她身前唱喏招呼。宋五嫂老眼昏花,费了好大工夫才认出他来。卓南雁笑道:“五嫂,恭喜你老人家声名大显,还发了大财!”
宋五嫂却苦笑一声:“发了大财又有何用?靖康之变,金兵那一闹,我家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