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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在同时,两道足音离开了饭厅、由远而近。白冽予方从假山背侧走出,便见得那荆刀门的卜世仁正扶着似乎醉得一塌糊涂的东方煜往客房行去……似乎是瞧见了李列,卜世仁于是停了脚步,不大友善的一喊:“李兄弟。”
“……卜兄。”
“柳兄和你同住一房罢?既然如此,他人便交给你了。”
说着,还没等对方应过,他便已将身上重担强行移到了青年身上。“真不明白,像柳兄这等人物,怎会如此轻易受小人所惑?”
这番话含沙射影,却是明显针对李列而来――或许是东方煜对杨燕辞完全没有任何追求的意思,所以卜世仁对他没有分毫敌意。
闻言,青年双眉微挑,语气微冷:“卜兄此言何意?”
“没什么意思,李兄可别自个儿入了座――倒是我对李兄能耐颇有兴趣。等练华容之事了。你我再来好好亲近亲近吧。”
所谓的“亲近亲近”,自然是想同他好好打上一场了。这话虽不算太过直接,却实实在在得带着挑衅之意。
可听着的白冽予并未答话,只是淡淡瞥了对方一眼后,便自扶着友人转身离去。
瞧着青年的身影渐远,卜世仁低头看了看自身正隐隐发颤的双手,一声冷笑罢,亦自转身回房去了
***
扶着醉醺醺的东方煜回到了房间,看着已醉成一滩烂泥的俊朗男子,白冽予唇角苦笑扬起,小心地将他放到了床上。
“难……难得见你笑呐,列……即、即使苦笑都这样好看……”
才把人放下,便已听得对方含糊不清的一句传来……那句“好看”令青年听得微微一呆,而后,笑意转柔,轻道:“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你醉了。”
清清冷冷的一句,却有带着平时少有的――或者说,不属于李列的柔和。
东方煜的意思仍在半昏半醒之间,说话便也有些失了自制:“我是说真的……你、你笑起来……可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你该多笑笑才是,别、别老板着一张脸……”
“柳兄,你醉了。”
“我……我才没醉!”
说着,男子似想证明什么般,使力一扯便将本打算给他倒杯茶醒酒的青年一把拉到了身边……过于突然的动作令白冽予一时有些猝不及防,险些便要倒上床榻。可才方稳住了身子,带着酒味的气息却已喷上了颊颈。
“呐……你是不是……都用这样好看的笑容去骗姑娘……?”
因酒意而酡红的俊颜近在咫尺。俊颜之上双眸迷蒙,却又带着让人无法逼视的认真:“这可不……不成……年纪轻轻的,纵、纵欲过度,很伤身子的……”
“……我非柳兄,何来纵欲与否的问题?夜已深,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才刚因友人的动作而有些微慌乱,此刻又听友人这般“劝戒”他,白冽予心下烦乱忽起。语调虽是如旧的平静淡冷,辞锋的犀利却已多少泄出了一丝情绪。
可还没等醉茫茫的东方煜反应过来,察觉自个儿有些失控的他已自挣开对方,径直上榻和衣歇着了。
只是这双眸虽阖,心,却始终难以平静。
听着临榻友人逐渐恢复平稳的气息、以及空气中微微添浓的酒气,几丝无奈因而升起,带着些许迷惘的。
他虽真心将东方煜当做了好友,甚至让他像亲人那样唤自己“列”……但像这样同他亲近、甚至令自己的心绪有此波动,真的好吗?
缠于心头的事太多。可如今萦绕不去的,却只是方才那短短不到半刻间的一切……
右腕仿佛仍残留着那掌心过于炽人的温度。一瞬间缩短了的距离,即使在过了好一阵子的此刻也依旧让人慌乱。
不自觉地,白冽予一个抬手、轻覆上了那虚假的脸孔。
十分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在惊觉之时、千头万绪勾起,而让本就有些紊乱的心思交织成了更深的迷惘……
思绪翻腾间,半月轻移、夜入三更。便在此时,内院深处异响忽起――
第五章
白冽予毕竟不是寻常之辈。察觉了异响的来源,早先紊乱的思绪立时一敛,起身推门便往内院直奔而去;本该醉得不醒人事的东方煜也随即跳下了床,紧跟在青年身后追了过去。
俊朗容貌之上见不得分毫醉意,疾奔间已自传音问:“练华容?”
“应该。”
“果真让你料中了――你先截住他,我随后就到。”
“好。”
因友人胜已一筹的轻功而有此语。青年闻言淡冷一应过,足下脚步未停,身法全力催功,已然先行掠至那杨燕辞的闺房之外。
可足音落地,便见得一道身影穿窗而出向外急奔。那速度之快,竟让能凌空换气的白冽予完全来不及截下――嗅到空气中因之带起的殊香,又听东方煜足音渐近,青年当机立断,传了句“姑娘便由你处理”后,当即拔足追蹑而去。
深夜中,冷月下,一缕殊香飘散,引领青年直入深林、持续向前追击。
此异香名“百濯”,自来为宫廷所用,香气百濯不褪,是十分难得的一种熏香,却给相中其特性的白冽予调改成膏状,涂抹于杨燕辞衣衾及闺房门边。只要碰上人体温度,香膏便会融化渗透、散出阵阵香气……二人发觉出事时没能及时截住练华容,这百濯香自然就成了追踪时最好的指引。
除了这“百濯香膏”外,白冽予早先借故外出探查地形,亦是为了找出练华容可能逃避的方向与路径,以及可能设有的陷阱――此子极为狡猾,犯案前定会先计划好逃往路线,并于沿途布毒以阻追兵。许多欲擒杀练华容者,便是于匆忙追击间一时不察中了陷阱,不但功败垂成,甚至赔上了性命。
眼下练华容逃亡的方向确实与白冽予所推测出来的路线相符……身形闪动避过了数个陷阱,青年凭借着百濯香的香气与已身过人的听觉全力追击,足下脚步未停,心下却已是一丝不安升起。
练华容确实一如所料地狡猾,轻功也十分高明……可除此之外,却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乱了套,而勾起了心底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
伴随着如此认知浮现,青年真气更提,进一步将五感提升至极限……但觉方圆数百丈内人声俱寂,除风声林声水声外,便只剩得二人足音,一前一后持续往林中深入。
似乎是受了什么耽搁,让本该跟上的东方煜至今仍未追来。
――可这不是令他感到不安的原因。
令他不安的……是某种更为模糊却又有些似曾相识的……
心下警戒虽增,脚步却分毫未缓。可随着急急前奔的青年越渐深入林中,那份不安,便也越来越强……
一个踏足间,白冽予心中一动,当下已然明白了自个儿不安的理由:一路追击至此,那练华容所行的方向,已微妙地偏离了他原先所探得的,练华容可能逃遁的路线。
以练华容的经验才智,绝不可能因夜色影响而走岔……况且眼下月色甚明,实在没有理由让他失了方向。
也就是说,这微妙的偏离,是对方刻意为之。
他之所以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原因便也在此:数个月前,他正是用类似的方法,以“猎物”的身分回过头来除掉了作为“狩猎者”的雷杰。
但练华容没有理由这么做。他那样的人,绝不会为了摆脱追兵或逞一时意气而刻意迎击敌人……能令他甘愿涉险的,就只有他的目标而已。练华容没有必要、更不可能刻意设计对付李列。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
对方反常的举动令白冽予心下疑虑暗生,可未暇细思,前方足音却忽地一转、竟就这么反朝已身所在而来――青年讶异之余正待反应,一丝无力感却在此时由四肢渐渐蔓延了开。便连体内真气,都隐隐有些提不上力……
是软筋散。
多半是方才分神时着的道……如此认知浮现之时,青年脑海中已是无数思绪飞闪而过。
练华容轻功高绝,行事又十分狡猾。与其令其过于警觉而苦苦追踪不果,还不如将计就计将他引到身边,再出其不意予以击杀……他的近身功夫只有二流水平,施毒用毒也对自个儿构不成威胁。让他近身,理当不会造成太大的危险。
思及至此,让白冽予终究是放弃了化解,任由药力逐步侵身、作用……当来人的身影映入眼帘之时,青年的身子,亦已再难撑持地颓然倒落于地。
但见光皎月色中,来人的身影越渐清晰……那衣着样貌,正是早先还嚷着要同他“亲近亲近”的卜世仁。
望着那张属于“卜世仁”的面容,白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