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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衣服,开始刮胡子、梳头、盥洗起来了。
“花大哥怎么忽然转了性儿啦?”
“真是!我认识他七八年了,从来也没见他穿过一件干净衣服。”
“莫不是烧坏了头脑?”
“嘿嘿。我看是这回带了个漂亮姑娘,自己也就跟着想打扮漂亮啦?”臭仔、黄瘸子、赵老三彼此窃窃私语著;辛雁雁虽不说话却也睁大了眼睛看着。只见眼前这个乞丐,长长的乱发也梳平了、满脸胡渣也刮去了,洗去脏污,穿上一身白色衣衫,如今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竟是个丰朗俊拔的青年公子,哪里还有半分邋遢模样?庙中大伙儿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觉得自己从不曾认得这么一位“花升将”。
“搞什么?”这个花升将倒是先开了口,嘿嘿一笑,把手搭到赵老三肩上,“赵老三,你们傻看什么?”
“没……没什么。”赵老三瞠目结舌地回道。“听好了,赵老三。这回我那些债主不比以往,特凶,追得又紧,恐怕要不了多久便进到镇上找人了,你回去吩咐大伙儿,眼睛放亮点儿。我若不在,一有什么风声,你们先躲再说。”
“你不在?!”黄瘸子满脸不高兴地插嘴道:“花大哥又要撇下咱们兄弟上哪儿去?”
“我得走一趟骆大欢那个马贼窝。至于,辛姑娘嘛,她跟我同去便是。”
这位花升将从臭仔手中牵过马,与辛雁雁共乘着往镇西走。辛雁雁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身在一个热闹非凡的小镇。这小镇位在高原下方,原本只是附近散居的农民、猎户等人的集散地。早年不过是个小小的市集村落,连个名字也没有,但自从八年前秦国合并六国,天下一统,书同文,车同轨,钱制相通,货物畅流,穿经此地的过往商贾渐渐频仍,落地而居的住户也跟着增多,如今非但已颇有繁荣之姿,更得了个“姣镇”美名。镇上到处皆是买卖人家,除却各色山酿特产、农制干粮,米庄、布市、糖街、药行,可说是应有尽有,大道小巷之间,还不时可见酒馆客栈、赌坊青楼。
“这地方真不错。”辛雁雁叹了口气道,“你说是吗?岳大哥花大哥。”
“什么岳大哥花大哥?”
“我有什么办法?你让我叫你岳大哥,却让别人叫你花大哥。”辛雁雁瞪眼调笑道:“我既然弄不清楚你到底是岳大哥呢?还是花大哥呢?只好两个名字叠在一处,叫你岳大哥花大哥了。”
“哈哈哈。”岳皋放声笑了起来,“真有你的。我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样叫我哪。”
“岳大哥花大哥。”辛雁雁又喊了一次、“唉唉,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只不过等会儿到了人家马贼窝里,雁儿你可千万别开口,否则会有危险的。”
“嗯。岳大哥。”其实在辛雁雁心中觉得,无论身后这人叫花升将也好、叫岳皋也罢,都无所谓。她只是有点气他把自己当作外人、当作赵老三那些人同等看待,这才小小发作一下。如今听到岳皋如此担心自己安危,便将那些小别扭抛到了九霄云外,仍是喊他岳大哥。
出了小镇之后,岳皋快马加鞭一路向西边的高原奔去。约莫奔出一个多时辰之后,两人来到一座树林外。岳皋跳下马来,将马儿系在了树上,接着牵起辛雁雁的手往林中走去。
“花大哥,你来啦。”两人正走在林间,林中的一棵树突然开口说道,“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哪。这女的是谁?”
“呸!就爱装神弄鬼的。”在马贼面前,岳皋又变得粗俗起来,只见他往地上吐了口痰,当起了‘花升将’:“这女的是我姘头。你家老大呢?”
“这么美的姘头?花大哥哪儿弄来的?下次也帮我弄一个。”那头上腰上脚上都插满了树枝的马贼,啰啰嗦嗦地道:“骆爷跟什么谈先生的,都在山洞那儿等你哪。”
“别随便看!”花升将一把拉过辛雁雁藏在身后,“快带路。”
在山边的一个洞窟中,马贼帮的帮主骆大欢眼见花升将来了,话不多说,只是一抬手指向山洞深处,压低声音言道:“花兄弟,咱们有话等等再说。你还是先赶紧进去瞧瞧那谈先生罢。只怕他的时间不多了,我方才还在担心你要赶不上了。”
“什么!?”花升将听骆大欢如此说,急急忙忙便冲入了山洞中。昏暗的洞窟里,在一堆子木箱上铺着两床洁白的棉被,躺在这棉被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儒家弟子谈直却。只是谈直却的脸色,比他身子底下的被褥还要惨白。
“花……花兄弟……我总算等到你了。”身受重伤的谈直却听到洞口传来人声,这才睁开眼睛,望着跪在自己榻前的人。“天明!?”谈直却一看,不禁叫道:“怎么是你!?”
“是我。”荆天明抓着谈直却的手,已由他的脉象探知谈直却断然是活不过今晚了,不禁也是目中含泪,说道:“是我,荆天明。是我冒充的花升将。”
“原来如此。”谈直却虚弱地点点头,嘴角却露出了一个微笑:“我本来盼望能在临死前,将一些事情交代给可靠的人。听那马贼头子骆大欢说墨家的花升将就在左近,没想到来的却是你。好好,这样也好,来的是你也好。八年了……”谈直却望着荆天明的脸庞,轻轻反握住他的手,“想当初在桂陵,你跟我还有花升将,我们是处得最好的。后来你……背叛兄弟……”谈直却摇摇头继续说,“开了城门,救了桂陵城中所有百姓的性命,百姓们都很感激你。但是,你也葬送了齐国的未来,让天下成了秦王嬴政的天下,这一点又让很多人恨透了你。这些功啊过的,实在难讲、难讲啊。”
“荆天明。”辛雁雁见眼前这个岳大哥花大哥,如今又变作了荆大哥,本以为不过是岳皋又假扮成某位武林人士,但听谈直却说,终于恍然大悟,心想:“对了,荆天明。怪不得我先前觉得好耳熟。荆天明,不就是那个当年在桂陵城血战中,临阵倒戈,相助秦军攻入城内的那个人吗?”辛雁雁望着正在专心听谈直却讲话的荆天明,他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嘻笑胡闹的模样?“如此看来荆天明才是岳大哥的真实身分。”辛雁雁暗自猜测着:“这大概便是你隐姓埋名的原因了?但以你近日所作所为,哪有丝毫别人口中的小人模样?唉,其实你是荆天明也好,花大哥也罢,对我来说,你永远是那个奋不顾身救了我的岳皋。”
不知道是不是讲了太多话,谈直却一阵剧烈的咳嗽。“你喝点水。”荆天明端起水碗放到谈直却唇边,颤声问道:“你……你的武功怎么废了?”
“怎么?你摸摸我的手便知道了?”谈直却笑了笑,“八年不见,兄弟又进步了。我的经脉给人用极高深的内功来回摧残,内力全消了不说,还让我变成了这样一个废人。”谈直却勉强举起右手挥了挥,但那手却显得无力极了。“是谁那么残忍?”荆天明恨恨问道。“是一个武功极高的老人。”谈直却言道,“但是,天明,重要的不是谁伤了我。而是……而是牵涉到一块白玉。”荆天明听得此言吓了一跳,心想:“怎么又有白玉?”急忙开口问谈直却道:“那可是一块鱼状的白玉?”这次换谈直却吓了一跳,“你怎知是鱼状的白玉?”
“这说来话长,谈兄,你还是将你知晓的部分跟我说了吧。”
“那大概是三、四个月前的事情了。”谈直却喝了口水,开始诉说起来:“你也知道我师父端木敬德毕生的心愿,就是将儒家的学说发扬光大。为此,虽然最终是由崇尚法家学说的秦国统一了天下,但我们儒家子弟在新任掌教邵广晴的领导下,仍然是游走四方,到处兴师讲学。”
“我当然也不例外,一年中少有几天在家好好待着的,总是放心不下各地办的学堂,三不五时就会到各处去拜访。可是几个月前,我从河内郡出来,打算到三川的几处学堂察看教学的情况。没想到三川郡的几个学堂都教人给废了,我在当地四处打听,那儿的百姓本来都三缄其口,后来是有人看我一身儒家子弟的打扮,这才好心提醒我。说是几个学堂里,儒家的弟子都给秦兵抓走了;学堂里的书本也全部被抄。后来,我换了衣衫,又四处打听。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坏,不只是三川郡,秦兵在每个郡的儒家学堂里都抓人、抄书,说是要抓一个姓谈的儒生。好兄弟,你猜猜,这些秦兵干么要抓作哥哥的?”
“这自然是为了谈兄身上的白玉了。”谈直却笑了笑,表示他猜对了。荆天明问道:“我不明白的是……兄弟身上如何有那块白玉?”
“唉,那是我儒家掌教的信物啊。”谈直却向来爽朗,说到这里也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