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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大减,可城下的土地早就变成了烂泥滩,在这种夜里发起进攻,根本无法有效指挥,守城一方只需要用石头灰瓶就能把进攻一方击退,只是徒然浪费兵力罢了。想到这里,他艳羡的回头看了看城下闪动的火光,不禁盘算起还有多久自己就能回到那个暖和的地方,喝上一口热米酒,把身上那身湿漉漉的衣服烤干。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军士挺起长矛,面朝着声音来处,厉声喝道:“越骑!”
“长水!”
听到正确的口令,军士安心的放下了长矛,此时不远处拐角处出现一个灯笼,借着微弱的灯光,那军士看道来人正是徽州刺史吕雄,赶紧躬身行礼道:“小人拜见吕刺史!”
“罢了,你盔甲在身,不必全礼了!”吕雄摆了摆手,犀利的眼光扫过了那士卒,见其蓑衣下盔甲齐全,又检查了放在一旁的长弓,发现弹性保持的很好,显然平日里保养得很好。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不错,咱们武人弓弩刀矛就和庄稼人家里的牛马一般,平时不好好伺候着,关键时候就要掉脑袋。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看你眼生的很!”
“小人姓韩名允,原来是州兵。”
吕雄点了点头,那次出城迎击淮南兵之后,感于兵力不足,便将手中的州兵打散了编入那一千五百亲军之中,看来这韩允便是其中一员,从现在来看效果还不错。吕雄又查看了一会四周情况,随口问道:“这几日城外的淮南军可有什么异动?”
韩允还是第一次遇到刺史这等大官,更不要说如此和气的与自己说话,不由得激动地涨红面孔,想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答道:“城外的敌兵还是那般模样,每日里修墙伐木,倒好似要在这边常住一般。”
“哦!”吕雄笑了笑,这几日他几乎是扳着指头数日子,只盼着早一日援兵赶到,击退敌军,也好卸了肩上这副担子,听到一切正常,便随口问道:“可还有什么其他异常的情况?”
“其他情况?”韩允皱眉想了想,犹豫的答道:“倒是还有件奇怪事情,都下了好几天雨了,若是往年,这秋水只怕都涨到只离城门五六十步了,可现在还是老样子,甚至比前些日子还浅了点,倒是奇怪得很。”说到这里,韩允也许是因为拿这个并不重要的情况烦忧了刺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哦!”吕雄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在城头来回踱步起来,口中喃喃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脸色却逐渐变得沉重起来。韩允不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站在那里只觉得手足无措。吕雄突然停住脚步,沉声问道:“你能确定往年溪水要比现在大很多?”
被吕雄这般一问,韩允又有些拿不稳起来,吕雄见状,回身对身后的亲兵下令道:“快去找几个城中的老人来。”
身后的亲兵应了一声,快步跑下城去,吕雄走到女墙旁,一双眼睛望着远处,微弱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更显得颧骨高企,眼神凄厉。
过了一会儿,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亲兵带了几个老汉上来,那些老汉半夜里被人从床上强拉了出来,都觉得凶多吉少,刚到了城头便扑到在地,口称无罪,倒是弄得吕雄有点手足无措。
吕雄尽量放缓口气,安慰了那些老汉几句,便询问他们往年此时城外那溪水的水势。那几个老汉定下神来,众口一词都说此时每年这个时候城外溪流水势甚大,尤其是城西北的河堤更是要派出丁壮值守,免得被溪水冲垮了河堤,淹没了城外的桑林,倒是今年老天爷保佑,秋水不大,保全了城外的桑林。
吕雄听到这里,脸色越发变得阴沉起来,他竭力压抑住自己胸中的烦躁,命令亲兵送那几个老汉回家。自己才急冲冲下城去了,只留下韩允疑惑的看着他的离去的背影。“刺史到底在忧心什么呢?”
第221章 围城(3)
府城西北外的河堤,这河堤之上本来有一座小城,城中居民唤作新城,好与老城相区别,每年秋水来临的时候,官府都会发动城中的丁壮到小城上戍守。淮南军入侵之后,吕雄由于兵力有限,便将城中的百姓尽数迁徙到老城中,将新城放火焚毁,遗弃不守。淮南军也没有渡河进取,结果这新城就荒芜了,倒多了些狐狸蛇鼠,到了夜里便满是啾啾之声,让人胆寒。
约莫一更时分,溪对岸出些了十几只火把,慢慢的划过水面,走近一看原来是些小划子,上面都是些青布包头的蛮子,刚过了溪水中央,那些蛮子便跳下船来,用力拉船。原来这些日子以来,虽然下了些雨,但溪水却日渐浅了,过了水面中央不远便无法行舟了,必须下水牵引。
那些蛮子上得岸来,为首的看看四周无人,便留下数人放哨,其余的便全力挖掘起河堤来。这几天又下了雨,堤坝上得泥土早已松软了不少,这些蛮子约莫有百余人,又都是些健壮汉子,轮班干活,到了三更时分,便在上面挖开了两个丈许宽的口子,为首的那人察看了会,便爬到高处挥舞了几下火把,看到对岸溪水边的茅草丛中也闪动了两下火光,只得己方已经收到了信号,便领着手下乘船渡河,消失在岸边的草丛中。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隆隆声,好似有一头可怕的巨兽正从远处狂奔而来一般,河堤旁的草木丛中的宿鸟发出尖锐的鸣叫声,飞了起来,那些躲藏在废城中的狐鼠也惊惶的从自己的藏身处钻了出来,开始狂奔,好似有什么大难临头一般。
这时韩允正在城头等待着换班的同伴上来,他突然觉得脚下的地面在轻微的震动着,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值夜过于劳累以至于头昏。可他很快从同伴脸上同样惊诧的表情判断出并非是自己的错觉。他赶紧转过身向城外望去,只见远处的树丛中飞起了一群宿鸟,正凄惨的叫着向远处飞去。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小时候从老人口中听过的各种鬼怪传说一下子又涌上心头。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见了鬼了?”同伴趴在女墙上,盯着发出各种走兽鸣叫声的草丛。
“不知道,你先去叫醒下面的都头,我看个究竟。”韩允回身拔起插在墙上的火把,用力扔出城外。火光下的情景让他惊恐的长大了嘴巴,一堵暗黑色的水线正向城墙处冲来,所有挡在洪水前进的道路上的东西都被吞没,在洪水的前方,各种各样的走兽正在狂奔。
“堤破了!”一声凄厉的嘶喊立刻惊醒了徽州府城。
府城北门,正作一团,在晃动的火光下,成群的丁壮正飞快的将沙包运到城门洞内,洪水早已冲垮了羊马墙,直到城根下,水面上漂浮着死去动物的尸体和树木。昏黄色洪水已经从城门的缝隙流入城中,借助着城楼上火把的光线,可以清楚的看见北门门洞内的水已经有小腿深了,而且还在不断的上涨。
“大伙儿加把劲,不然冲垮了城门,满城人都没有活路!”吕雄在城楼上高声喊道,甚至抢着搬运起沙包来,他现在明白到底为什么溪水比往年要低那么多,对于没有想到淮南军的水攻计策,此时他的心中满是懊悔和自责。想不到平日里那么温婉可爱的溪流现在竟能变得如此可怕。
可是很快沙袋就用的差不多了,毕竟沙包守城时只能用来填补缺口和扑灭火焰,有些性急的汉子干脆脱掉衣裳来代替沙包装土堵塞门缝,可是门洞中的水深依然在不断增高,从小腿升到了膝盖以上,民夫们开始有些慌乱起来,有的胆小的甚至开始鬼鬼祟祟的寻找逃生的道路了。
吕雄的眼睛已经满是血丝了,他很清楚到了天明,淮南军的进攻就会到来。洪水阻拦不了他们的脚步,那个经验丰富的陶雅一定准备好了足够的船只和木筏,只有在天明前尽可能的堵住洪水,才有抱住府城的希望。
正当此时,吕十七从城楼上跑了下来,脸色惶急的很,赶到吕雄身旁,将其拉到一旁耳语道:“刺史,不好了,城西那边城墙被冲缺了个口子,眼看已经堵不住了,水已经从那边涌进来了。”
吕雄顿时觉得天旋地转,险些一个踉跄摔到水中去了,吕十七赶紧一把扶住,低声道:“雄哥儿,水就要过来了,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走?还能走到哪里去?”吕雄脸上惨笑道:“大王将一州之地托付给我,族中子弟随我同来就有不下百人,我弄到这般田地,一个人逃回去,就算大王慈悲饶我性命,我又有何颜面去见族中父老!”说到这里,吕雄反手拔出腰刀推开吕十七道:“十七叔,你回去跟大王和夫人说,吕雄无能,愧对了他们的信重,恩情只有来生来报了。”说罢便要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