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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微的脸色微微一变,“嗯”了一声。这件事,在刚一听到这对老夫妻提起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想到了,然而此刻听原重楼说破,却依旧一沉——十年来杀人如麻,死几个人浑不以为意,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想到当时那个人可能就在她面前死去,而自己却眼睁睁错过了营救他的机会,心里却是有些难受。
一饮一啄,俱是注定。
难道,是上天注定她要被这对老夫妇所救,却无以为报吗?
“等我回了中原,送一笔钱过来,免得他们无儿无女的以后日子不好过。”想了想,她最终只能这样回答,“到时候你帮我转交给他们,也算是报了这救命之恩。”
“这事儿别指望我。”原重楼却出乎意料地一翻脸,冷冷回答。
“怎么?”苏微有些意外。
“你自己的救命之恩,要还,也得你自己回来还。”他看着她,一字一句,“你是不是打算离开了这里,这一辈子就再也不回来了?”
“……”她沉默着,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说不定还会回来的。”
“是吗?”他看着她,“那你会回来看我吗?”
沉默之间,却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马蹄嘚嘚,似有人走进了院子。
谁?苏微瞬地站起,将原重楼护在了身后。这荒山野岭的,深更半夜怎么还会有人到来?莫不是孟康矿口上的那个矿主还不甘休,追到了这里?或者……是那群千里而来的杀手,又神出鬼没地出现了?
然而还没等走到窗边,却听见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欢声大喊:“爹回来啦!”
“真的?哎呀,可算是回来了!”魏大娘的声音随即传来,颤巍巍地点起了灯,“我儿,我和你爹的老眼都望穿了!谢天谢地!”
两个老人连忙提着灯笼出去迎接儿子的归来,只见一个精悍的中年汉子在院子里翻身落马,然后伸手,把马背上的一个小孩子抱了下来。
“唉,矿上最近出了一点事,乱成一团,耽误了时间。”那个中年汉子叹了口气,对两个老人低声道,“爹娘,让你们担心了。”
魏大娘愣了一下,提着灯笼照了照,嘀咕:“这个孩子是……”
“这是索吞的小女儿,蜜丹意。”那个中年汉子把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从马背上抱下来,对父母道,“她的爹在前日的矿难里去世了,成了孤儿,又不愿去投靠亲戚——我想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不如先把她带回来住一段时间。蜜丹意,来。”
女孩怯生生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如同春水,看得两个老人心都化了。
“好好,家里两个皮猴子最近太不像话了,我好想养个孙女儿呢。”魏大娘连忙牵起了孩子的手,“来,乖孩子,要不要喝一碗鸡汤?”
“有鸡汤?”那个中年汉子略微有些意外,“难道有贵客吗?”
“可不是?”老爷子笑呵呵地道,“昨天从前面那座山上救了一对年轻小夫妻回来,在家里休养,占了你那个房间……”
“没事没事,救人要紧。”那个中年汉子大步走进来,放下了沉甸甸的褡裢,“买了三斤盐巴,一升芝麻油,还有几壶酱醋,够下个月用的了——早知道这里有病人,我就多买一些补养品回来。”
然而话说到一半,他忽然顿住了,直直地看着门外。
“怎么了?”魏大娘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却看到前日救回来的那个年轻女子从楼上走了下来,推门进了客堂。而儿子看着她,露出仿佛是见了鬼一样的吃惊表情。
“玛!”蜜丹意欢呼起来,跃过去,一把抱住了对方的腿。
苏微看着他,点了点头:“吴温林?”
“哎呀!是你?那……那原大师呢?他没事吧?”吴温林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还能碰到她,不由得急问,“我还以为你们两个被矿主……哎,谢天谢地!”
“我们还活着,”苏微冷冷道,“但你们的矿主接着就得倒大霉了。”
“那种人渣,死有余辜!”吴温林恨恨道,“千刀万剐的家伙!”
一边的魏大娘没听明白他们说什么,但也看出来他们竟然是相识的故人,心头也是欢喜,连忙重新摆了碗筷,热了饭菜,给儿子和蜜丹意准备晚饭。吴温林来不及吃一口热饭,便急着上去看原重楼的伤情,确认他并无生命危险才松了口气。蜜丹意一见原重楼就欢喜得要命,死活不愿下来吃饭,魏大娘没法子,只能又盛了一份饭菜端上楼来给她。蜜丹意黏在原重楼身边,一边用手抓着饭往嘴里塞,一边看着他笑,吃得满脸都是饭粒。
“慢些吃,慢些吃。”原重楼摸了摸她的脑袋,忍不住叹了口气,对苏微道,“你看,人生的际遇真是奇妙,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他们。”
苏微并没有回答,只是小心地查看着他身上的伤口,皱着眉头。
“怎么,我会落下半身不遂吗?”原重楼看到她脸色不大好,心里也是一沉,嘴里却说得轻松,“如果我好不了,那就得一辈子赖上你了——你回中原我都要跟了去。你要是扔下我不管,我就敲锣打鼓跟在你身后,告诉所有人你对我始乱终弃。”
“……”苏微翻起一个白眼看了看他,“放心,能好!”
“唉。”他叹了口气,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真的?”
“就是不知道好了会不会影响手脚的行动功能。”苏微俯下身,一手握住了他的左足,手指扣住照海、金门两穴,将内力透了进去。那一瞬间原重楼失声惊呼,只觉得一股刺痛直透整个腿部,小腿下意识一弹,几乎踢到了她的面门。
“还好,只是骨折,经脉都没损伤到。”她扔下了他的脚,“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不用太担心——只是要伤筋动骨一百天,卧床三个月不能下地。”
“一百天……”原重楼颓然挣扎,“我会得褥疮吧?”
苏微淡淡:“放心,有我呢——好了,该睡了!”
“好,”他努力用右手撑着身体往里挪了一挪,空出半张床来,拍了拍,“来吧。”
苏微再也忍不住,随手拿起一个芒果就砸在了他的头上:“滚!已经摔成半个残废了,小心变成全残废!”她恨恨地道,把他扔回床上,自己拿了一床被子铺在地上:“睡觉!”
夜已经深了,归来的吴温林吃完了饭,便搂着两个儿子去孩子的房间休息。蜜丹意没地方去,魏大娘便在自己的房间里搭了个简单的床铺,让这个孤女过去睡。
外面群山寂寂,竹楼里灯火深宵依次熄灭。
吴温林好不容易将两个顽皮的儿子哄睡着,正准备拉下帘子休息时,忽地愣了一下。对面的房间窗口上有一双眼睛,在黑暗里一眨不眨。
他吃了一惊,然而定睛一看,那却是蜜丹意。
一对老人都已经熄灯睡去了,那个小女孩却偷偷地起来,独自趴在窗口上出神——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原重楼所在的房间,小小的嘴角紧抿着,流露出一种和年龄不相符合的冷静深沉的表情来,令人猛然一惊。
原重楼的伤势恢复得很顺利,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吴温林在深山的家里待了几天,在第五日上,便要准备行装返回孟康矿上去。蜜丹意黏着原重楼,不愿跟他再回去,他便只能将这个无父无母的小女孩托付给了父母代为看护。
苏微看着他从马棚里牵出马,站在楼上微微蹙眉,似乎在想着什么。
“我和吴温林回孟康矿上一趟,三天后就回来。”忽然,她回过头道。原重楼正在看着蜜丹意编织采来的野花,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去那里做什么?不怕人家知道我们没死再追过来打击报复吗?”
然而话刚一出口,他就叹了口气:“哦,对了,我忘了你已经解了毒,如今天下谁也不怕了……不过,我想还是算了吧,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算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这笔血债怎么能就这么算了!”苏微冷冷道,眼眸里透出锋利的光来,“那种畜生,再让他在世上多活一日我都觉得恶心——这样害我们,我会用钢钎把他钉在溶洞里,让他挂上个几天几夜再死!”
她的语气里杀机四射,听得原重楼呆住了,眼神有些异样。
“怎么?吓到了?”苏微忍俊不禁。
他叹了口气,有些低落地喃喃:“是啊……有时候,我都忘了你并不是迦陵频伽,更不是个普通人。你要做什么,谁能阻拦得住呢?”
“放心,我去去就回,不会扔下你不管的。”苏微不由得安慰他,“你在这里好好养伤,等我将那一窝蛇鼠收拾了,顺路还可以从矿上弄点钱来,也算是报答魏大娘这一家。”
“真是个劫富济贫的女侠!”原重楼竖起了大拇指,忽地仿佛想起了什么,道,“对了,能不能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