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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多了,不要说皇帝,就是普通人也会动摇。山东前有玉璧之败,后有侯景之乱,距今不过十几年的事,惨痛的教训至今历历在目,高纬就算再昏庸,他也知道国祚的轻重,不敢拿自己的江山开玩笑。
但他害怕斛律光。律光地报捷奏章一个接着一个,在每份奏章的背后,他都要反复恳请皇帝不要听信馋言,不要议和,要坚决打下去,务必一统北方。高纬看到这些奏章,仿佛看到斛律光正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胆战心惊。
高纬找来崔季舒、魏收等精通天象卜的大臣,名义上是请他们商讨军国大事,实际上就是征询对策。
这些汉臣众口一词,这仗一定要打,天象已经显示了,陛下今年可以一统北方,但问题是,“明月照长安”,这个纬言也不是假的。“明月照长安”有两种解释,一是斛律光攻克了长安,灭亡了大周,其次是律光很可能借此机会崛起于关陇。
高纬一听脸都吓白了。律光崛起于关陇,自建霸业,那我还守得住这片江山吗?我宁愿和大周东西对峙,也不能让斛律光抢了我的国祚。
他要议和,要立即撤军。
尚书令唐和左右仆射祖珽、段孝言、侍中穆提婆、高元海、高阿那,领军大将军韩凤等亲信大臣意见不一,连番争吵。有的说先攻克长安,然后再杀斛律光;有的说即刻换帅,把斛律光召回京城禁锢起来;有地说不能杀斛律光,那是自毁长城之举,不如先解了他兵权,让他在家待着,必要的时候,他这把刀还能用用。
段孝言出了个主意,说先不要急着议和,斛律光强烈反对议和,如果激怒了他,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回来,诬陷我们都是奸佞之臣,大家一个都跑不掉。他建议国主手诏一封,说一下城正在传唱的纬谣。律光如果忠诚于陛下,必定会以此为借口,自解兵权;相反,他会置之不理,以统一北方为借口继续攻击,继而牢牢控制兵权。
“到了那个时候,陛下随便找个什么借口让他回京一趟……”段孝言做了个砍头的手势,“一劳永逸。”
高纬认为这个主意不错,让唐写了一份声情并茂地手诏,派人送到了前线。
此刻斛律光正在督军猛攻潼关,接到高纬的手诏后,勃然大怒,痛骂朝中奸佞。高延宗、独孤永业、贺拔伏恩、慕容三藏、斛律武都等人极力劝阻,叫他赶快回京一趟,面陈国君,以解信任危机。
律光不干,“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对国主忠心耿耿,我怕什么?”其实他真地有些怕,他怕自己回去后脑袋就掉了。这些年朝堂上的杀戮太多了,自己就杀了不少人,双手沾满了同僚的血迹,奇书…整理…提供下载那些无辜死去的亡灵正在城等着自己。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这句话太厉害了。如果自己是国君,身边正好有这么一个大臣,不杀才是怪事。纬谣这种东西不是真假的问题,而是信不信的问题。对于国君来说,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否则心里总惦记着,杀了就一了百了了,再也不会疑神疑鬼了。
律光悄悄派人回城打探消息,并密告家眷,想方设法和皇后联系,密切掌握皇帝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即刻回复。同时书告河阳战场的律羡,城形势不好,为防备高氏下手,你要尽快渡过黄河,先行打开局面。
律光回书高纬,把朝中祖珽、穆提婆等一帮大臣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们收受了大周人的贿赂,不但诬陷我,还要出卖大齐,一旦我查得真凭实据,必定杀了他们全族。
高纬愈发恐惧。
这时,城发生了一连串的刺杀。一夜之间,祖珽、穆提婆、段孝言、高元海四位中枢大臣遇刺,穆提婆受伤,高元海被刺身亡。
陆令萱哭诉于国君,说这一切都是斛律光干的,他要杀我全家了。穆提婆是他儿子,而高元海是陆令萱的外甥女婿,这次刺杀目标都是和陆令萱关系密切的人,而且肆无忌惮,非常嚣张。仔细想起来,一夜之间行刺四位大臣,这需要精密的筹划和雄厚的人力物力,如果没有朝中大臣在背后指使,根本不可能。
高纬震惊之余,决定杀斛律光。今天我不杀你,明天就是你杀我了。
第一卷 凤鸣朝阳 第二章 金井梧桐秋叶黄 第三十六节
时间很快进入四月,齐军在两个战场上都取得了惊人战绩。斛律光兵临潼关,战场从洛京延伸到了关西。高长恭猛攻蒲坂津,宇文宪兵力严重不足,无力抵挡,不得不集结所有兵力,死守蒲关最后一道防线,河阳诸州尽数丢失。两路齐军随即隔河相望,兵锋直指关中。
益州总管国公宇文俭率军赶到同州。巴蜀军长途跋涉而来,疲惫不堪,李丹让他们就地休息,暂时不要上战场了。宇文俭听完高颎对各个战场的介绍后,极力请缨,要求再急行军三百里赶到龙门,帮助侯莫陈琼镇守关隘。李丹拒绝了,御敌计策有变,你和蜀军在同州候命。
四月上,韦孝宽和宇文宪接到李丹的书信,急赴大行台议事。
此刻距离大陈军队渡江北伐的时间越来越近,而据城传来的消息,大齐国主高纬已经下旨,叫祖珽、段孝言加快议和进程,“按照我们的估计,假如城接到淮南前线的急报,肯定会即刻议和,然后从关西战场上抽调援兵戍守淮河一线。”高颎指着铺在案几上的地图,担心地说道,“这个时候,斛律光极有可能撤兵。他已经拿下了河阳和洛京,功勋足够大了,在他无法逾越黄河和潼关两道险隘的情况下,他有可能放弃攻击,接受城的命令,结束西征。”
“大陈人渡江北伐的可能性有多大?”宇文宪问道,“从目前战局来看,中原战场还处在对峙僵持阶段。不利于大陈夺取淮南。而吴明彻、淳于量都是沙场老将,他们会审时度势,选择最好的时机发动凌厉一击。所以我怀疑近期内他们会脚踩两条船,一边屯兵长江虚张声势,一边静待时机。”
“昭武摄政王正在赶往建康地路上。”李丹很自信,“她既然能顺利解决江陵地事,当然也有办法说服大陈国主遵守盟约。”
宇文俭也参加了这次军议,他是宇文泰的第八子。宇文宪的弟弟,这几年一直在巴蜀,他认为斛律光放弃西征地可能不大,“目前关西、河东两个战场上大约有二十万齐军,就算大陈人毁盟攻击,斛律光把江淮军急速调回淮南,也依旧还有足够的兵力继续西征。另外,城谣言满天飞。大齐国主高纬可能已经动了杀机,斛律光这个时候选择撤军,未来的命运可想而知,即使他把兵权还给了皇帝。也有可能被灭族,他不为自己和家人着想。也总应该为自己的部下,为自己的高车族将士想想吧?难道他想让高车人都给他陪葬?”
“我们在城的人,正在不惜代价推波助澜,必要地时候会刺杀斛律光的对手,从而嫁祸斛律光,把他和陆令萱、祖珽等人的矛盾彻底激发。”李丹笑道,“这次律光若想逃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那个皇帝女婿无条件地信任他,但可惜的是,城纬谣如潮,再加上皇帝身边那一帮奸佞小人的馋言,他恐怕很难再得到皇帝的信任了,所以……”李丹伸出一个手指头用力敲敲了案几,“他为了自己和家族的性命,为了数万追随他出生入死的高车人,他有可能借此机会急速撤兵,回到城把自己地对手全部杀了。”
韦孝宽和宇文宪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以斛律光的性格,这个可能非常大,他这个人做事,向来心狠手辣,不会给对手留下任何机会。
律光这个人非常骄横,甚至有些骄恣枉法。去年他撤军回京的时候,皇帝高纬给军队的赏赐太少。律光大怒,拒绝解散军队,带着五万大军缓缓逼近京师,以此来威胁高纬,直到高纬满足了他地要求为止。这件事虽然表明了律光的骄横,但现在反过来看看,似乎是他地一种预谋,他用这种动作告诉城人,他对这个皇帝非常不满,于是引发了琅琊王高俨的兵变。
琅琊王高俨大概从这件事里肯定了斛律光的态度,所以马上发动兵变,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他的背后是斛律光的支持,没有斛律光,凭高俨那个十几岁的孩子敢做出这等谋逆大事?结果等到高俨杀了和士开,律光马上出手,把高俨和他的一帮手下,还有京畿府和京畿军全部解决了,虽然血流成河,但干净利落。这场兵变帮助他杀了和士开,替皇帝夺回了权柄,又杀了高俨,替皇帝解决了京畿府这个威胁。
由此可以推知,这个人惹不起,陆令萱和祖珽这帮人以为靠着皇帝就能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