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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疑了半晌,他终于鼓足勇气,打破了沉默:“大格格……”
大格格心畹微抬螓首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大格格心畹一双眸子不似刚才那么清澈,所包含的,让人说不出,像一层迷蒙的薄雾,但可以让人体会得出,也让李玉琪的心神又震颤了一下,他忙道:“我还得到刑部徐大人那儿去一趟。”
大格格心畹道:“你是说你要走?”
李玉琪可没承认,他道:“我改天再来看大格格。”
这跟那个走字有什么两样?
大格格心畹缓缓把目光移往那朱栏小桥下的流水上,道:“你有一副软心肠……”
李玉琪没说话,他有一阵激动,—股冲动,可是他欠缺接口的勇气。
大格格心畹接着说道:“你走吧,别再来了,甚至于你当初就不该来。”
李玉琪脱口叫道:“大格格……”
大格格心畹目光一凝,道:“不是么,玉琪?”
李玉琪扬了扬眉,压了压激动,道:“大格格,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我感激……”
大格格心畹淡然一笑道:“你除了这句话,似乎不会说别的。”
李玉琪道:“大格格,我能说什么?”
大格格心畹把脸转了开,一听这话霍地又把脸转了过来,一双目光逼视着李玉琪,美目睁得很大,道:“只问你想说什么?”
李玉琪暗一咬牙道:“我想说的很多,可是为了玉珠叔,我只有忍着。”
“玉琪。”大格格心畹有—阵轻微的激动道:“这是你心里的话?”
李玉琪双眉一扬,道:“大格格,我这是对您。”
大格格心畹刹时趋于平静,道:“够了,玉琪,剩下的就让命运去安排吧。”
李玉琪两眼猛睁,但旋即他敛去威态,道:“大格恪,我该走了。”
大格格心畹道:“到徐光田那儿去?”
李玉琪道:“那儿有点事儿,我得去一趟。”
大格格心畹道:“爹回来之后,要不要我告诉他老人家一声说你来过了?”
李玉琪道:“也请告诉他老人家—声,我改天再来给他老人家请安。”
大格格心畹道:“那……我不送你了。”
李玉琪强笑说道:“自己人,还客气什么?”
说完了这话,他扭头走了,他没看见大格格心畹那双异样目光,那异样的目光中又包含了多少。
出了后院,偌大—个前院看不见一个人,荣亲王这位亲王不比一般亲王,府里的人原本就少,这不足为怪。
可是当李玉琪径自往外走的时候,他发觉有个人躲在暗处在偷偷地看他,这个人就躲在身前十余丈外的画廊拐角处,李玉琪心里跳动了一下,动了疑心他要看看这是谁。
他停了步,转过身,眼望着画廊拐角处一动不动。
突然,一声轻咳,那画廊拐角处走出了亲随鲍天,他一脸不安的窘迫,笑道:“怎么,李爷要回去了?”
李玉琪的心底立刻升起一个意念,这位荣亲王的亲随鲍天,必是跟万亲王府的总管博多一样,是大贝勒泰齐派在外头的耳目。
想到这一层,他心念转了转,立即含笑说道:“我当是谁呢,没想到是鲍兄……”
鲍天走到近前,闻言忙道:“不敢当,李爷这是折煞我……”
日光扫了扫李玉琪空着的两手,含笑问道:“大格格不是让李爷捎什么东西?”
李玉琪道:“一封信跟几样姑娘家用的东西……”说着,拍了拍腰。
鲍天笑道:“我说嘛,怎没见李爷手里拿东西,您要不要到我那儿去坐坐?”
这句话,不是他自己想离开便是他提醒李玉琪该走了。
李玉琪是个怎么样的人,还能听不出来?淡然一笑道:“不了,我还有事儿,改天来给王节请安的时候再去拜望,你忙吧。”
他含笑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鲍天还挺热络,挺殷勤,一直送出了大门口。
李玉琪走了,望着李玉琪拐了弯儿,鲍天也扭头走了,李玉琪往东,他往西,没折回府里去。
李玉琪站在拐角处可看得清清楚楚,他淡淡地笑了笑,转身走了。路上,他在想,怎么应付这件事和怎么应付这位荣亲王的亲随鲍天。
到了徐光田家,时候已经不早了,下人通报,徐光田在前院迎上了李玉琪,似乎,这位刑部徐大人没把李玉琪当外人,也大概李玉琪是办案的侍卫爷,徐光田客气地往后让,他要跟李玉琪到他书房里聊。
李玉琪也没推拒,两个人并肩往后走,李玉琪含笑开了口:“徐大人,卑职刚才从侍卫营调来几个人,他们到了么?”
徐光田道:“到了,到了有—会儿了,都在西院里坐着呢。”
李玉琪道:“在今后的两天之内,卑职把他们安置在大人府里,一方面负责禁卫,—方面应付突然的变化,没事先跟大人说—声……”
徐光田笑道:“李侍卫别客气,这都是为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大人客气。”李玉琪道:“那封刀柬,侍卫营已经派人送给卑职了,卑职也看过了,不知道大人怎么个看法?”
徐光田皱眉摇头说道:“我实在想不通,我半生在朝为官,也没得罪过谁,这班飞贼为什么三番两次跑到我这儿来骚扰……”
李玉琪道:“那封刀柬,大人可曾过目?”
徐光田点头说道:“我看过了。”
李玉琪道:“他们要大人三日后夜子时,将是物置于书房内茶几上,这是物二字,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徐光田迟疑了一下,旋即强笑说道:“前两天我没告诉李侍卫,实在也因为我没想到区区一幅画儿也值得他们觊觎……”
李玉琪凝目说道:“—幅画儿?”
徐光田道:“那是一幅仇十洲的仕女图。”
李玉琪“哦”地一声道:“仇十洲的仕女图?仇十洲艺逼唐宋名笔,尤工仕女,卓绝当时,为前明四大家之一,他的画价值连城,珍贵异常,难怪……”
徐光田摇头说道:“有道是:黄金有价艺无价,那班飞贼要是以仇十洲这幅仕女图价值连城,因而强抢掠夺,那就未免太侮辱这幅名画,这位名家了……”
李玉琪淡淡说道:“只怕这班贼里头,有位雅贼……”
话锋忽转,接问道:“大人这幅画是……”
徐光田道:“不瞒李侍卫说,这幅画是徐家传家之物,先曾祖与仇十洲同时,也交称莫逆,仇十洲移居吴郡之前画了这幅仕女图赠给先曾祖,先曾祖珍视异常视同拱壁,遗嘱传家,如今传了四代了。”
李玉琪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只是,大人这幅仕女图既是大人的传家之物,外人知道的应该不多,那班飞贼又怎会……”
徐光田呆了一呆,忙道:“李侍卫说得是,这幅画打从先曾祖至今,—直没有对外人展视过,这班飞贼怎会知……”
两眼猛地一睁,道:“是了,前两年我五十生辰,乘着一时酒兴,曾把这幅仕女图取下出来,悬挂在大厅里任人观赏,难不成就是……”
李玉琪含笑说道:“大人这就奇珍露白了。”
徐光田道:“我怎么想得到一幅画也会招人惦记。”
李玉琪道:“也是,就卑职所知,江湖上的盗贼什么样的都有,这要画的贼还不多见。”
徐光田道:“怕真如李侍卫所说,这班贼之中有个雅贼。”
说话间已经到了后院徐光田的书房之前,徐光田举手肃客,进书房刚坐定,上房派来了人,夫人有请,徐光田向李玉琪道了个歉走了。
徐光田走了之后,李玉琪一个人闷坐书房,想想这,想想那,又想起了那命薄如纸,可怜复可悲,柔婉而又美艳的大格格心畹。
李玉琪的酒意还没消,想到大格格心畹他只觉心里别扭,心里堵得慌,这一别扭,这一堵,更使得他酒意上涌,好不难受。
就在这时候,一阵轻盈步履声由远而近来到书房门口,随即,书房外响起个让李玉琪心跳的话声:“李爷在里头么?”
李玉琪霍地站了起来,应道:“金老板,请进。”
书房门开了,金玉环一身朴素但动人的打扮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把小巧的细瓷茶壶,进来便笑道:“大爷怕李爷一个人枯坐无聊,府里也只有我一个人跟李爷熟,让我代他来陪陪李爷,顺便给李爷带壶茶来。”
李玉琪连称不敢当,接过了那把小巧的茶壶。
坐定,金玉环深深—眼:“李爷什么时候来的?”
李玉琪道:“刚到。”
金玉环道:“听说李爷是为那张刀柬的事儿……”
李玉琪道:“是的,我来看看……”
金玉环微皱眉锋道:“这两天阖府上下,人人不安,尤其夫人跟姑娘.吓得什么似的,大人表面上虽然没当回事儿,可是心情也够沉重